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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伙兒沒奈何,只得常常將米搗碎了,熬些細軟易食的米糊糊,摻點蜂蜜進去,將就著哺喂。紀女史不在的時候,眾人便輪流照看??尚』首訉嵲谔。傔@么湊合著不是辦法,大家深以為憂,都擔(dān)心這個小皇子養(yǎng)不活。但他們都是卑微的奴婢,手里都十分拮據(jù),自顧尚且不暇,哪里有余錢拿出來補貼。后來幸而冷宮那邊的吳娘娘聞知此事后出手相幫,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然而小皇子的命是保住了,身體卻十分羸弱,極易生病。 劉掌司小心翼翼地把藥碗放到木桌上,瞧著眼前昏沉沉睡著的孩子,搖頭嘆氣。 怎么能不弱呢,紀女史懷胎的時候就被強灌過一碗墮胎藥,幸得蒼天庇佑才沒將胎兒打掉。后來小皇子出生后又饑一頓飽一頓的,吳娘娘相援也只能保他不被餓死,畢竟她一個幽居冷宮多年的廢后,能力也有限,不能給小皇子調(diào)理身子。何況,不瞧瞧這待的是什么地方。 這內(nèi)安樂堂與北安門內(nèi)的那個安樂堂功用差不多,但其實凄慘比之更甚。安樂堂是給宮內(nèi)染病的內(nèi)官、長隨、內(nèi)使和小火預(yù)備的,送到那里若是沒養(yǎng)好病死了,內(nèi)官監(jiān)給副棺木板兒,惜薪司給捆焚化柴,直接拉到凈樂堂焚化;若是醫(yī)治好了,倒還可回宮重新當(dāng)差。而內(nèi)安樂堂則是為宮里或年老或有病亦或待罪的宮人們預(yù)備的,來這里的,大多都是要等日久年深后發(fā)配到皇城外的浣衣局去等死的。 這就是個熬日子的地方,熬一天是一天。這里幾乎每天都有人被送進來,也幾乎每天都有人被送出去,生老病死不斷上演。 這種地方待多了,好人也要悶出病來,何況是個四五歲的孩子呢。 劉掌司重重嘆息一下,輕聲喚醒了小床上的人。 小皇子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見床邊的人,虛弱地喊了聲“伴伴”。劉掌司微笑著應(yīng)了一聲,將小皇子扶起來,仔細喂了藥。 他正待退下,一轉(zhuǎn)身就瞧見有人走了進來。 “娘親!”剛剛躺下的小皇子看到來人,病懨懨的臉上現(xiàn)出興奮之色,歡喜地喚了一聲。 紀氏見兒子掙扎著要坐起來,趕忙緊走幾步上前按住他的手臂,輕聲連道:“快躺下。”又坐到床沿上,探了探他的額頭,微微蹙眉,“哥兒的燒還沒退?!?/br> “我覺得已經(jīng)好一些了。”小皇子仰起臉,朝母親笑了笑。 紀氏看著兒子憔悴的面色,知他不過是強打精神,不禁低嘆一聲,將他安置好,又細細掖了掖被角。 劉掌司走上來,笑道:“紀女史不必過憂,哥兒這是交秋受了些風(fēng)寒,再將養(yǎng)幾日便好了?!?/br> 紀氏嘆口氣,對劉掌司道了句“辛苦”,正說著話,便見懷恩與張敏一前一后挑簾進來。 眾人簡單敘了禮,懷恩和張敏上前看了看小皇子的病況,笑著讓他好生休息,旋即轉(zhuǎn)頭示意紀氏出去說話。 “紀女史可想好了?”懷恩出去后便斂了笑意,肅容對紀氏道。 初秋的風(fēng)已經(jīng)帶了些肅殺蕭冷,吹在身上令人遍體生寒。紀氏垂眸沉默片刻后,道:“我想再與哥兒待半年?!?/br> 懷恩沉吟少頃,沉聲一嘆,道:“也罷,明年也可。屆時咱家與張公公找時機把哥兒這事透給萬歲?!?/br> 紀氏心里重比千鈞,凜然點頭:“二位大恩,沒齒難忘?!?/br> 張敏笑道:“這是哪里的話,分內(nèi)事而已。”說著話,想起一些往事,笑容漸漸散了去。 當(dāng)年萬貴妃聽聞紀氏腹中胎未墮掉,派他來溺死新落地的嬰兒。紀氏看到張敏前來時,只一瞬便明了了他的來意,當(dāng)下護住懷中幼子,惶悚絕望,面無人色。張敏看著恬然安睡的嬰孩,忽然動了惻隱之心。 宮里的悲悲慘慘已經(jīng)夠多了,他又何必再增殺孽。何況萬歲爺子息單薄,眼下只一個柏賢妃生的小皇子,還不曉得能不能躲過萬貴妃的暗害,若是遭了毒手,那紀氏這孩子便是唯一的血脈了,他絕不能下殺手。 于是,他冒險幫紀氏藏起了這個孩子,回去稟告萬貴妃說紀氏未曾有孕。自此,他由一個被派來戮殺的屠夫,變成了一個堅定的保護者。 一保護就是四年。 其實不止是他,這里的每一個人、甚至宮里每一個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都是保護者。宮里私底下的消息傳得快,知道西內(nèi)這邊藏了個小皇子的宮人內(nèi)侍不在少數(shù),但凡有一個奔著厚賞跑去跟萬貴妃告密,這事就兜不住了。 可自始至終都沒有一個人那么做。 每一個知曉秘密的人似乎都保持著空前的默契,秘而不宣。 張敏攥了攥手。 他們都是給人為奴為婢的,他們卑賤,他們低微,他們看慣了宮里的炎涼世情,但他們良知未泯。他們地位再低下,手連著手也總能做成一些事。 大家勠力同心之下,小皇子終于平安長大。但一直藏著也不是法子,況且小皇子如今虛齡五歲了,到了開蒙的年紀,總要正正經(jīng)經(jīng)讀書習(xí)字的。于是懷恩前陣子便同紀女史商量讓小皇子認祖歸宗的事。 張敏想起這個就直嘆氣。將來圣上與小皇子廝認了自然是好事,但這也必然牽動他們這些人的命運。萬貴妃第一個不會放過的就是紀氏,被瞞了四五年想來氣得不輕,這口惡氣必然會撒在紀氏身上,到時候紀氏的命保不保得住實在難說。 這紀女史是聰明人,個中利害自然清楚,如今說想再和小皇子待半年,不過是想再多看看兒子。 不過,他們這些人的命也是一同懸著的,尤其是他。紀女史深知他們擔(dān)著怎樣的風(fēng)險,是以方才的言謝尤顯沉重。 但即使死又如何呢,如今柏賢妃的兒子也沒了,這孩子就是萬歲目前僅存的骨血。只要小皇子順利認父,他們雖死無憾。 晚間掌燈時分,吳氏帶了個褡褳來瞧小皇子。褡褳里面是她給小皇子新做的一件小袍子。 “哥兒穿著還挺合身的,”吳氏眉目和藹,含笑看著眼前的小人兒,“那成,等我拿回去再把邊角修修,就給哥兒送來。眼瞧著就中秋了,我盡力在十五之前送來,到時候哥兒過節(jié)的時候就換上,好不好?” 小皇子仰起頭,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她,奶聲奶氣道:“吳娘娘不必那么急?!?/br> 吳氏笑道:“哥兒不想穿新衣服?” “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