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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凈齊整,兼且他容貌周正,器宇軒昂,站在這人堆里倒是有些鶴立雞群的意味。 “師兄你不去勸勸呀,要不去把師父拉開?”方才那青衫少年望著負篋男子,焦急地對身邊的藍衣男子道。 漪喬原本還在猶豫,經他這么一指認倒是確定了下來。 那人就是汪機?他那年長一些的大弟子看起來也不過二十多的年紀,他本人居然也只是剛到而立之年的模樣。 漪喬不由一笑,一說到神醫(yī)她就想到白胡子老頭,她還以為這汪先生也是一把年紀了,沒想到這樣年輕。 她心里轉著這些念頭時,二人的爭辯已愈加激烈。 “……譬如治瘡,瘡有表里虛實之殊,兼有風寒暑濕之變,自非脈以別之,安得而察識?”汪機耐著性子道。 老者不服道:“老朽行醫(yī)幾十年,皆視瘡形以施治法,哪來那許多麻煩!” 汪機面有慍色:“前輩如此,和那些昏庸瘍醫(yī)有何分別!行醫(yī)用藥原本便要講究‘隨機達變,因時識宜’,百里之內,晴雨尚且不同;千里之邦,寒暖自當各異。身為醫(yī)者,隨意妄斷,是悖亂經旨,愚惑醫(yī)流!” 老者氣得臉色漲紅:“你行醫(yī)不超十載,一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兒而已!不過有了些小名,就敢如此口出狂言!說到底,老朽還是你的前輩!” “汪機從不偏聽偏信,向來重汲各家之長,對糟粕之理自是要斷然摒棄!前輩年雖長,可迷信謬理,對醫(yī)道有不少曲解,汪機今日之言,還望前輩慎加考量?!?/br> “糟粕之理?好大的口氣!你才讀了幾本醫(yī)書,就大談營氣衛(wèi)氣?這里可是北直隸,不是你那小小的徽州祁門,容不得你大放厥詞!” 汪機面色一沉:“丹溪‘陽有余陰不足’之說,前者指衛(wèi)氣,后者為營氣,謂人之稟賦,而非論治陰虛之病。世人卻多將陰常不足之說奉為圭臬,凡百諸病,一切主于陰虛,而于甘溫助陽之藥一毫不敢輕用,豈理哉?前輩人云亦云,草率施治恐會貽誤病情,枉送人命!” “你!” …… 都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漪喬雖然不懂中醫(yī),但這二人的爭辯卻看得津津有味。 醫(yī)理懂不懂并不打緊,她聽的是道理。 汪機雖是年輕后生,但她能看出來他對醫(yī)學之道頗有見解,又注重博采眾長、去粗取精,是一個極有思想的人。他方才說到那句“隨機達變,因時識宜”,她聽后都不由在心里稱贊,好一個辯證施治!這可正和哲學里的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的方法論相契合。另外,從他的神色語氣里,不難看出他確實如副山長所說,全心為病者著想,懷揣憫人仁心。 這樣德才兼?zhèn)涞男恿置钍帧蝗雽m可就太可惜了。 漪喬觀察旁人的同時,她也在被觀察。 那身著藍色程子衣的男子名曰陳桷(jué),身旁的青衫少年名喚程羽,汪機此次前來百泉書院只帶了這兩名弟子。 程羽仰著脖子看了會兒,見自家?guī)煾刚剂松巷L,那老者氣得胡子一抖一抖的,忍不住笑了笑,轉頭正要和師兄說話,卻發(fā)覺他正看向另一個方向。 程羽循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扯住他的衣袖,促狹地笑道:“師兄看上人家姑娘了?” 陳桷收回視線,拍掉他的手:“胡說什么,我只是奇怪她一個女子為何跑到書院來,這舉動也是夠大膽的?!?/br> “還正好被她瞧到了這樣的熱鬧?!?/br> “不是正好,她是尾隨我們來的,方才我在藏書樓見過她?!?/br> “啊?”程羽驚覺自己聲音過大,捂了捂嘴,隨即湊過去小聲笑道:“原來是跟來的……那美人是不是看上師兄了?” 陳桷斜他一眼:“你沒看到她一直瞧著師父那邊么?” “那就是想當咱們師娘?哎這個好,正好原來那個嫌貧愛富的師娘跟人跑了……” “閉嘴,”陳桷不悅地敲了他腦門一下,“你仔細瞧瞧她的神情再說話?!?/br> 程羽捂著腦門又看了看,疑惑道:“看什么?” 陳桷頭痛地揉了揉額角,嘆道:“她那樣的神態(tài),就好似在馬廄前挑選良駒,滿帶審視之意?!?/br> “師兄真沒看上人家?瞧得如此細致?!背逃疰倚Φ馈?/br> 陳桷頓了頓,道:“她一個女子,在這書院里自然引人注目。” “還是個來歷不凡的美人?!?/br> “你也瞧出她來歷不凡了?” 程羽輕嗤一聲:“師兄也不要太小瞧我了,她身邊那三個人一看便不是一般的家丁,還有她身上那衣裳料子,嘖嘖,瞧著真是精致。那次隨著師父去縣令大人府上給縣令夫人診病,我還以為已是見著最好的衣料了,如今才知當初真是沒見識。不過聽師兄那意思,這美人想招攬師父?” 陳桷猶豫道:“或許。也興許是我瞧錯了。” “若真是要招攬,那咱們今日可就遇上貴人了!以后有的是好日子?!?/br> “別得意太早,縱然真如我所言,師父應不應還是兩說?!?/br> 程羽重重一嘆:“師父樣樣都好,就是脾氣太倔了。我方才就是怕師父脾氣上來了,和人爭吵得不可開交。再者說,咱們到底是小地方來的,萬一師父爭論不過人家可如何是好?這才去拉師兄來幫忙。只是啊,師兄只顧著看美人了,來了和沒來一個樣。” “我不上前勸架是有緣由的。師父性子寬厚,極少與人起爭執(zhí),今日怕是認了真。這老者不定開了什么荒謬方子或說了什么混話,師父看不過眼便和他辯理。在診病之事上,師父向來寸步不讓,你讓我如何勸阻?” “好好好,師兄有理,”程羽見說話間那老者已憤然離去,欣喜道,“哎哎那老頭被氣走了!師父真是厲害!人都散了,咱們去瞧瞧?!?/br> 汪機的身旁站著兩名書院的學生,其中一人手里拿著兩張紙,見此情形,有些為難地對另一人道:“這……用誰的方子?” 程羽快步上前道:“自然是用……” “自然是用汪先生的方子。” 程羽轉頭望向打斷自己話的女子,先是一愣,旋即笑道:“姑娘好眼光。” 漪喬款步上前,向汪機師徒禮節(jié)性地見禮,繼而轉向汪機笑道:“省之先生方才那一番批駁甚妙,實在教人佩服?!?/br> 汪機對于忽然冒出來一個女子感到很是迷惑,但也極快地反應過來,笑著拱手回了禮。 漪喬覺得還是不要繞圈子的好,于是客套了幾句后,便開門見山地道:“汪先生醫(yī)術了得,不知可曾想過入宮供職太醫(yī)院或是御藥房?” 一旁的陳桷和程羽皆是一怔,互望一眼,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還以為是要拉攏到哪位官老爺?shù)母希瑳]成想竟是皇宮! 汪機也是一愣,猶疑道:“姑娘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