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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死者已矣,現(xiàn)在不是沉湎于哀痛的時候。先皇駕崩,處理后事和主持大局的問題便緊接著擺在了眼前。于是,眾人也就自然而然地將目光全部聚焦到了大明皇位的繼任者身上。 而平日里一貫以溫潤平和示人的皇太子,此時此刻則顯示出了雷厲風行的一面。 將自己父皇崩殂之訊告于奉先殿,頒遺詔于天下,報訃音于宗室諸王,戒嚴京城的守備,命禮部定大喪禮儀注……如此種種,皆在當日緊鑼密鼓、有條不紊地展開。 禮部的應急速度也很快,第二日便向太子呈交了大行皇帝喪禮儀注,將國喪期間官員百姓、宗親王室應盡之禮詳細地羅列了下來。 四日后,太子下令,著禮部右侍郎倪岳及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李華等擇山陵地,以造陵寢。 當日,文武百官以及從鄉(xiāng)間選出的德高望重的老者們便開始按照慣例,行三勸之禮。 官員百姓在三日之內(nèi)連續(xù)三次奉箋勸諫,懇請皇太子早登大寶,主持社稷。 三勸后的隔日,亦即九月初二,禮部經(jīng)過多方商討,呈上即位儀注,確定了登基的各項事宜。 正所謂“時間緊任務重”,誠如祐樘那日對漪喬所言,他近來真是極其得忙碌——大喪禮和登基的相關(guān)準備工作都要他親自參與商討和決斷,每日還有各種大小朝務等著他去處理。這些日子以來,他整個人就跟上了發(fā)條似的,不知疲倦一樣地日夜cao勞,休息的時間簡直少得可憐。 漪喬看著這樣的現(xiàn)狀,擔心他身體吃不消,已經(jīng)不知道在暗地里嘆了多少次氣。但她也只能干著急,他現(xiàn)在呆在慈慶宮的時辰五個指頭都能數(shù)得過來,為免占用他的休息時間,他們近來連話也說不上幾句。她如今能做的,頂多也就是在飲食起居上下更多的工夫,更加悉心地照顧他的生活,做好后勤保障工作。 本著不打擾他辦公的原則,漪喬原本是不想在他的工作時間去探望他的,但是忍了幾天,終究還是沒忍住,于是就借著給他送午膳的由頭,掐著飯點兒往文華殿而去。 漪喬到的時候,大殿里聚集了一班臣子,正在低聲討論著什么。漪喬略略掃了一眼,大部分她都不認識,但也意外地發(fā)現(xiàn)居然有幾個人有些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見過。 “微臣參見太子妃娘娘?!边€不等她向祐樘見禮,便有一個她覺得面熟的文臣模樣的人搶先對她躬身一禮,態(tài)度極是恭敬討好。 那文臣便是如今的閣老之一,曾經(jīng)在大婚之時作為副使,持節(jié)至張家行納采問名禮還順道討好了她一番的劉吉,漪喬自然覺得眼熟。 至于其他眼熟之人,不是大婚時的正副使就是她之前來探望祐樘的時候零星見過幾面的朝臣,所以看著面熟也是正常。 其他臣子見此,也都紛紛向漪喬行了禮。漪喬面容微斂,頷首出聲示意他們起身。 她抬頭看向上首的位置,正欲行禮,卻見祐樘朝她抬了抬手:“喬兒免禮,先到偏殿稍候片刻,待我將此間之事理出頭緒,自會去尋喬兒?!?/br> 漪喬垂首應了一聲,暗道他真是個工作狂,這都快過飯點兒了,居然還這么投入。 約莫兩刻鐘之后,就在漪喬靠坐在軟榻上都快睡著了的時候,他的身影才出現(xiàn)在殿門口。 “將午膳傳到此處吧?!钡v樘對身后跟著的太監(jiān)蕭敬吩咐道,隨后便走向漪喬,坐到了軟榻邊,阻住她要起身的動作:“此處沒什么外人,喬兒不必拘謹?!?/br> 漪喬抬眸望向他,心里不禁又是一揪。 這才不過幾日的工夫,他整個人便又消瘦了下去,前陣子在她半逼迫著執(zhí)行計劃之下好容易轉(zhuǎn)好的氣色,如今又變差不少。整張面容都透著一股虛浮倦怠之氣,但他卻又偏要勉力撐出一副精神飽滿的樣子來。一身的素衣,更襯出他面容上那份難以言喻的蒼白。 漪喬不由在心里重重嘆息一聲:看來他的身體底子真是要比常人差上好多,她前陣子的努力又付諸東流了…… “喬兒一直盯著我瞧做什么,”他淡淡一笑,“我是不是變丑了?” 漪喬一愣,隨即覷著他,故意涼涼地道;“是啊,還好你還有自知之明——喏,你看,黑眼圈都出來了,氣色也差得很吶……” “那喬兒這是嫌棄我了?” 漪喬眨眨眼,笑道:“依我看,像你這么丑的人已經(jīng)沒有什么變丑的空間了——不過你要是不想讓我嫌棄你的話,就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知道不?” 祐樘唇角浮起一絲輕淺的笑,微微點了點頭。 漪喬面上的笑容一點點斂起,情不自禁地傾身抱住了他,聲音悶悶地道:“你這么忙啊忙的,什么時候是個頭?” 他溫柔地擁住她,伏在她耳畔低聲道:“喬兒這是要變怨婦了,嗯?” 漪喬撇撇嘴,本想跟他貧一句,但最終還是嘆口氣,軟聲道:“我心疼你……” 祐樘眸光閃動,順了順她的發(fā)絲,嘴角化開一縷和暖的笑意:“近來事情都很多,而且登基之初百廢待興,怕也要忙上一陣子?!?/br> “對了,登基的日子確定了么?”她趴在他肩頭問道。 “嗯,九月初六?!?/br> “那不就是大后天么,”漪喬的面色突然變得有些復雜,“我終于陪著你等來了這一日?!?/br> 祐樘那雙漂亮的眸子倏忽之間變得幽暗莫測,下意識地緊了緊擁著她的雙臂:“喬兒想說什么?” “當初我們的約定……” 他的眸光瞬間一斂:“喬兒想走?” 漪喬靜默片刻,緩緩搖了搖頭:“不想。不過……”她轉(zhuǎn)眸看向他,扯出一抹笑來:“君無戲言,你要如何解釋你的反悔?” “我們早已是真正的夫妻了,要說反悔也是喬兒和我一起反悔的。但是話又說回來,”他凝眸看向她,微微一笑,“這跟君無戲言也扯不上什么關(guān)系——其一,我向喬兒許諾之時也和眼下一樣,是太子的身份,并非君王;其二,我當初說登基之后還喬兒自由,但是……登基一日也算是登基之后,登基百年也算是登基之后,我言明具體時日了么?” “……你!好啊,”漪喬哭笑不得地看向他,“該不會你當初說這話的時候就盤算好了吧?反正橫豎都是你有理,對不?” 雖然她現(xiàn)在并不計較這個,但還是不得不感慨她當初那么謹慎地琢磨他的話,竟然還是著了他的道。這就是研究合同條款不透徹的結(jié)果啊…… “或許吧,”他似是回答她的問題又似是喃喃自語,隨后又點了點她的鼻尖,柔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