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神色都斂下，她緩緩的、舉起了自己那根禪杖。在白民國的陽光下，這根禪杖褪去了偽裝，露出了它原本真正的樣子——一根玉雕的、刻著乘黃的權(quán)杖。

    ——你是昆崳山高高在上的古神，連白民國的萬物都聽你號(hào)令。好在這里還有些是屬于我的，這些被我族人獻(xiàn)血浸透，骸骨堆砌的神殿與土地，他們是屬于我的。

    她神色冰冷，在陽光下高舉起了手中權(quán)杖，她的口里發(fā)出了冰冷的、來自遠(yuǎn)古的、少有人知的語言——

    陳寒應(yīng)該是聽不懂的，可她卻奇異的明白了姬尚明口中話的意思。

    ——是死亡。

    陳寒瞳孔驟然放大，她一步?jīng)_了上去，伸手抱住了尚且直面這姬尚明，甚至要直面她這一擊的東華，抱著他的腰，在對(duì)方驚訝地放下了手，回眸的那一瞬間，對(duì)趙明道：“躲開——”

    趙明從來都很相信陳寒，陳寒這么要求了他便立刻躲去了神殿里的其他雕像后，陳寒拉著東王公，直覺要避開有光的地方，她不住后退，背脊頂住了身后冰冷的石雕。正在她額前沁出了汗珠，瞧著姬尚明手里的權(quán)杖就要揮下的那一刻。

    陳寒似乎聽見了嘆息聲。

    東王公反手將她摟緊了懷里，向著石壁頭也不回的跳了進(jìn)去！

    原本冰冷堅(jiān)固的石墻在東王公的手下竟然化成了柔軟的水面，姬尚明的權(quán)杖落下，神殿受到命令從中央裂成兩半！裂開的地底直達(dá)數(shù)千米——趙明就離著那條裂開的地面不足十步，膽戰(zhàn)心驚的看向同樣被裂成了兩半的西王母浮雕石壁。

    裂縫正從西王母的雕塑上分開，將她的面容活活撕成了兩半。姬尚明從乘黃上跳下，檢查著石壁，確定東王公先前用的不是什么障眼法，而是真正逃走了，便氣的一拳杖砸上了石壁，徹底砸爛了西王母的手臂。

    姬尚明將視線投向了趙明，忽而笑了笑。

    她笑起來的時(shí)候，便是萬花也奪不去的風(fēng)情。

    傾國清貴的美人朝著趙明走過來，每一步卻像踏在他的心尖上。

    姬尚明蹲下身，捏住了他的下顎，開口道：“你也是昆崳山的人？我找不到他們沒關(guān)系，他們總要來找你的，對(duì)嘛？”

    趙明：“……”

    趙明非常容易就推開了姬尚明的手，若不是她手里還捏著那枚有些恐怖的玉權(quán)杖，怕是一個(gè)趙明能打兩個(gè)她。

    趙明顧忌著姬尚明的心里，期期艾艾道：“我覺得這件事吧……”

    他還沒說完，姬尚明的肚子突然發(fā)出了一陣叫聲。姬尚明陷入了沉默，趙明也陷入了沉默。

    過了會(huì)兒趙明提議：“我看這里除了草沒東西的能吃了，我有羽人的羽毛，要不……我先請(qǐng)你吃飯吧？”

    姬尚明警惕的瞧著他：“你以為我會(huì)相信昆崳山嗎？”

    趙明：“……”

    趙明肅然道：“其實(shí)嚴(yán)格來說，我不是昆崳山的徒弟，只是記了個(gè)名，因?yàn)槲覜]有師門，靠天賦飛的升。昆崳山覺得收我入門能漲臉，才哄我去的?！?/br>
    他言辭懇切：“你也看得出來吧？我才活了十八年，再怎么說也不可能和你有恩怨的。”

    姬尚明將信將疑的瞧著他，過了會(huì)兒，她抓過趙明的手，在他的手腕處種下了一朵小小的蓮花。這蓮花以趙明的血管為根系，貼著他的皮膚開了一盞小小的花。

    姬尚明道：“你最好不要和我?；樱蝗晃译S時(shí)要你的命?！?/br>
    趙明：“……”

    姬尚明握著權(quán)杖局促：“你帶我吃什么？有rou的嗎？”

    趙明：“……”

    趙明是真不知道該笑該哭了，他說：“請(qǐng)你吃漢堡王，雙層豬rou堡?！?/br>
    姬尚明的眼睛微微亮了亮，卻一定要板著臉：“你最好別騙我?！?/br>
    趙明：“不瞞你說，我現(xiàn)在右口袋里的那張信用卡的額度，能立刻買下一家漢堡王?！?/br>
    姬尚明：“……”

    姬尚明心動(dòng)了。

    陳寒跌在了草地上。

    她有些吃痛的站起了身，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的地方仍然是白民國。一樣的天地，一樣的樹木水渠，還有同樣的、但是要整潔光亮許多的神殿。

    陳寒向前走了兩步，便見到了在前方的東王公。

    陳寒道：“祖師爺……怎么……了？”

    她的話沒有說完。因?yàn)樗麄兇丝淘诘奈恢?，正巧是入門處的廣場(chǎng)上，廣場(chǎng)上堆疊著的石塊連斑塊青苔都沒有，其下生長著修建精細(xì)的白色花朵。石潭里開著潔白舒展的雪蓮花。純潔地就像這個(gè)國度，似是不存于人間的一場(chǎng)夢(mèng)。

    陳寒驚訝極了，她問道：“祖師爺，我們這是到了哪兒？”

    東王公道：“幻境里。那塊雕造西王母入世圖的石壁是昆崳山的白玉石。白玉石質(zhì)軟，事宜雕刻，除此之外，它能夠記住強(qiáng)烈的情緒。所以工匠在雕刻時(shí)若是情緒到位，雕像會(huì)尤其栩栩如生?！?/br>
    陳寒：“可我們現(xiàn)在，怎么看也不像是在工匠心中的西王母處啊？”

    東王公看向鵝水渠，那里有一絲血色，從神殿出淺淺蜿蜒開來，他開口道：“沒錯(cuò)，所以石壁前一定發(fā)生了更為激烈的事情，以至于石壁記下了最后的這件事?！?/br>
    “最后的事？”

    東王公向神殿深處看去：“白民的覆滅。”

    鮮血一縷又一縷通過水渠逆流向石潭，攀在白蓮的根須上，一點(diǎn)一點(diǎn)兒在白蓮純潔無暇的葉片上染上一根一根的紅色血絲。

    陳寒聽見了前方的哭叫。東王公抓住了她，輕聲吩咐了一句“抓穩(wěn)”，下一瞬便縮地成寸站在了神殿前。

    陳寒目睹了一場(chǎng)屠殺。

    金色豎瞳的女人一襲素衣，立在神殿西王母的壁像前，與壁像后的刻著的羽嘉神完全重疊。

    她的背后長著一雙遮天蔽日的青色羽翼，膚色若雪，一頭白發(fā)披散于身后，越發(fā)顯得她似雪山神祗，半點(diǎn)兒也無人情。

    她毫無人情的瞧著神殿里討?zhàn)埖陌酌駛?，似乎并不明白他們?yōu)楹味Ш俊?/br>
    于是女神問：“汝等為何而泣，歡宴尚在，玉屑且融，正是酒酣時(shí)。”

    她冰冷的瞳孔掃著滿地的狼藉，問：“汝等何故而鳴？”

    為首的女人拼命的向她叩首，叩得頭破血流，她顫抖著哭泣：“上神，我等已經(jīng)將佛蓮供奉于您，求您榮歸昆崳，求您放過我們?！?/br>
    羽嘉道：“我來前，尋問過爾等，爾等迎我，如今為何驅(qū)我？”

    白民國的女王尖叫：“我以為您不過下界降下西天帝福音！我等千萬年來！皆恪守本心，供奉西帝毫無半點(diǎn)疏漏，不知為何要遭此等對(duì)待！”

    “佛蓮乃南帝所賜，失之大罪！即使如此，您既強(qiáng)要，我等也奉上了！羽嘉神君，是西帝憎我白民嗎？昆崳山為何如此待我等！”

    “我等于瑤池何罪！”

    她往前邁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