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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做個這個國家的主席。張藝興覺得這支農(nóng)民起義軍的大頭目簡直忒牛掰了!這令人咂舌的發(fā)跡騰達,不亞于當年太祖高皇帝由泗水亭長、沛縣小吏,起兵一統(tǒng)天下,做了大漢朝開國之君。張藝興打開從北京千里迢迢郵來的包裹,是兩只全聚德的真空包裝烤鴨,兩條大前門香煙,還有一對英雄牌鋼筆,說是給咱們堂堂的息老師和未來的息教授,教書寫文章用的筆。那個年代,只有國家領導人才抽得起“大前門”,咱大掌柜又“被”走了后門兒,已經(jīng)跟國家總理抽一個牌子的煙了。大掌柜咂著“大前門”,打趣司令媳婦:“哎呦呦,俺說紅兒啊,你瞧瞧,當年你幸虧沒有跟老子在一塊兒,你現(xiàn)在是牛氣哄哄的女將軍了,你男人都做司令了!你要是那會兒跟了老子,到頭來也就是個灰溜溜被剿了槍的壓寨夫人!”司令媳婦冷笑一聲,狠狠瞪了大掌柜一眼,說:“當家的,還有件事兒要告訴你呢!你還記得當年芨芨臺那個掌柜的柴九么?”“記得,那還能忘了!這王八羔子跟老子關在一間地牢子里,就住對門兒呢!”“呵呵,這家伙終于被我們抓住了!”原來,西北全境解放時,馬家軍戰(zhàn)敗,丟棄了玉門關老巢。當年大掌柜駐守潼關守了八年,陸大膘子壯烈埋骨黃土高原,而柴九那個倒霉蛋就在地牢里守了八年,都快長成牢房里的一棵木樁子了。這人最后終于趁著馬家軍棄城敗走之時,與其他牢犯一起越了獄。柴大掌柜隱姓埋名,流落于甘肅與內(nèi)蒙交界的沙漠村落,最終是在西北野戰(zhàn)軍大規(guī)模掃蕩搜山、剿滅殘余匪寇的行動中,被揪了出來。柳司令接到部下報告,說抓了個只有一只耳朵,行跡十分可疑的家伙。司令媳婦一聽是“一只耳”,急忙跑去辯人,果然就是咱大掌柜的老熟人。于是柴大掌柜被就近“發(fā)配”到了柴達木盆地邊緣的德令哈勞改農(nóng)場,進行勞動改造!剛解放那會子,青海就是全國勞改犯的最大聚集地。德令哈農(nóng)場關押了從全國各地運來的五花八門的政治犯和刑事犯,什么國民黨軍政特務被俘軍人,地主富農(nóng),反黨反革命,資產(chǎn)階級右派;刑事犯無非就是小偷,強盜,強jian犯,還有就是像柴大掌柜這樣老資格的土匪流寇。司令媳婦提起柴九,描繪得活靈活現(xiàn),說話間的豪爽之氣,分明還是當年野馬山上揮舞著紅纓鞭、英姿颯爽的紅姑奶奶。據(jù)說勞改農(nóng)場那鬼地方簡直比關西大漠條件還要糟糕,海拔幾千米,荒無人煙,沙塵暴每天早中晚報道三次,比犯人報道得都準時,昏天黑地,飛砂走石,每每讓人覺得就快要將沙漠中這一塊農(nóng)場綠洲徹底地吞沒。慕紅雪說:“那個農(nóng)場就只有一條公路通往西寧,咱解放軍把守住了這條公路,犯人怎么跑也跑不出來,往沙漠里邊兒跑,不是累死就得渴死餓死!柴大掌柜就慢慢在那里接受社會主義改造吧!”張藝興回到學校不久又碰見另一撥老熟人。敦煌縣文化館來了一個團,到蘭州大學和師范大學的隋唐文化研究所進行學術交流。息老師也去旁聽講座,在敦煌文化館研究員的隊伍里赫然發(fā)現(xiàn)了杵著一只拐,跛腳走路,戴了一副眼鏡的某書生,咱野馬山當年的豐總參謀長!豐老四的一撮小胡子仍然半長不短地掛在下巴上,胡須已經(jīng)花白,面頰已然顯出老態(tài),只是那一雙滴溜亂轉(zhuǎn)的小眼睛,盡顯精明之色。一見到張藝興,樂呵呵地握手:“息先生吶,久仰久仰,豐某失敬失敬!”一句“先生”又把張藝興整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又是一個周末,下課散學后,張藝興匆匆撩下課本講義,車棚子里取了自行車,飛速奔向?qū)W校大門,急著趕回郊區(qū)的家,給男人做晚飯。校門口傳達室的老大爺一聲吆喝:“息老師,您的信!”張藝興一騙腿,從自行車上下來:“老師傅,哪里來的信?”“不知道呦,看這郵戳蓋了一層又一層的,好像是國外來的信呦!”信件是大信封套著小信封,來件地址寫得亂七八糟,郵票也貼得甚為古怪。張藝興辯認了半晌,信似乎是從那個叫做沙特阿拉伯的國家寄來的,中途還轉(zhuǎn)道香港,才遞進了國內(nèi),輾轉(zhuǎn)到達蘭州。收件人地址也給寫錯了,因此折騰了大半年最后才轉(zhuǎn)到張藝興手中。張藝興拆開信紙一看,淚水瞬間奪眶奔涌,指尖顫抖,涕淚暈染宣紙,信箋墨跡斑斕。沒有抬頭,也沒有落款,全信只有九十六字。字字細膩多愁,句句血淚纏綿。棧橋晴雪,露亭觀山。蓮舟唱晚,對月貪歡。清鳴鳳語,柳岸拂鸞。劍氣沉喑,詩酒茶煙。橫波勻黛,粉頸玉肩。水靜風止,鳥寐花眠。青衫燕袖,天外賢禪。藝絕六郡,色冠長安。桑梓故人,了悟前緣。執(zhí)手畫眉,曉夢朱顏。亂世偷生,執(zhí)戟西桓。落霞孤鶩,秋水長天!馬師長落腳臺灣,那個年月兩黨敵對防范,互不通郵,魚雁受阻,親人離散。張藝興后來多方打聽才弄明白,信中所指的“執(zhí)戟西桓”,是馬氏兄弟受命“出使”沙特阿拉伯,分別做了民國政府派往沙特的“大使”與“參贊”②。信件是從沙特阿拉伯寄出,七拐八繞,轉(zhuǎn)道香港才得以流入大陸。落霞孤鶩,秋水長天......張藝興捧著信箋,喃喃地念著最后兩句,眼中潭水淋漓。他知曉二人今生今世,就此天各一方,恐再沒有機會相見。夢中偶遇的舊人,如同天邊一只孤鶩,碧色江南一岸,長天秋水之湄......注:青海德令哈農(nóng)場的資料,參考,作者綠洲遺老。②沙特在1990年正式與中國大陸建交,之前是與中華民國(臺灣)維持外交關系。馬步芳作為穆斯林,當時曾出任中華民國駐派沙特的“大使”。97、恩愛夫夫隱于市【尾聲三】...第九十七回.恩愛夫夫隱于市【尾聲三】秋高氣爽,雁過南山。話說息老師也曾帶自己男人逛過幾次校園。場面基本就類似于劉姥姥進了大觀園。大掌柜晃晃悠悠地在幾座教學小樓之間東看看西望望,很是新鮮:“哎呦,這幫小娃子,咋個人人肩上都斜挎著個馬鞍袋呦!”迎面碰上了某后勤領導:“呦,息老師!這位是......”張藝興笑意溫軟,指著男人說:“他是我家兄長?!?/br>“哦,哦......”領導瞥了一眼大掌柜,男人這魁梧身材,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