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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人之間的聯(lián)系變得不如過去那般緊密,人們過于依賴電子設備,只要cao作得當,普通人即使失蹤也很難在第一時間被親人朋友發(fā)覺;不利的一面,人人都有一張錯綜復雜的立體關系網(wǎng),要隱瞞的除了他身邊的人,還有網(wǎng)絡上另一些知曉他身份的人,你永遠不知道他與十萬八千里外的另一個人有沒有存在什么關系,一時的疏漏會不會成為致命的破綻?!?/br> “我?guī)煾翟谏俟芩J識了真正的君徵,剛開始并沒有刻意地選擇他為目標,只是列為候選之一。像他這樣的年紀,父母不在了,朋友也音信全無,僅剩的社會關系是幾戶遠房親戚,扮演起來可以說輕而易舉,基本不存在風險。但鴆丐渴望的是成為普通人,最好還是一步到位那種,有家有業(yè)身世清白,君徵殺過人,檔案上的污點比黑戶更嚴重,所以他這個選項根本無人問津?!?/br> 說到這里,男人稍待了許時,仿佛沉浸在回憶中,又似乎在組織語言。安如沒有出聲催促,她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努力整理著接收到的匪夷所思的訊息。 “是我選擇了君徵?!彼仃愂觯爸挥形疫x擇他?!?/br> 安如思緒一頓,目光定在他身上,身不由己地受他牽動。 “你……殺了他?” 她問得遲疑,臉色蒼白,聲線顫抖。 “如果我說‘是’呢?” “君徵”忽然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沖動,他故意問她,一雙眼深黑如墨,仿佛吸納了周邊所有的光。 安如抿緊嘴唇,她沒有像他預想得那樣勃然大怒,義憤填膺地指責他;也沒有嚇得渾身哆嗦,跳起來奪門而出。 她只是觀察他,視線在他面上一寸一寸逡巡,那注視恍惚間是有溫度的,能夠穿透面具的熱力,讓他想起了站在樹蔭下仰頭感覺到的陽光。 “你撒謊。”她最后得出結(jié)論。 “君徵”忍不住笑,他心花怒放,笑得很夸張很傻,幸好面具遮擋了他大部分微表情,除了眼睛里射出喜悅的光,一張臉尚能保持平靜。 “我撒謊了,”他承認,“君徵是我的朋友,他想擺脫過去,自愿把身份交易給我,寧愿從零起步,換取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br> 安如吁出口氣,神情頓時松懈許多,她雖然信任他,不相信他會殺人,但總要聽他親口說出來。 繃緊的心弦放松了,她甚至有余暇好奇。 “連君徵自己都不愿意做自己了,所以你為什么會選他?” “君徵”一怔,顯然料不到她會提出這樣的問題,他始終鎮(zhèn)定自若地端坐在扶手椅上,此時濃睫疾顫,飄飄忽忽地移開了眼光。 安如:“?” “君徵”:“……” 安如:“這里面還有什么隱情不能告訴我嗎?” “君徵”:“不,沒什么不能說的。” 安如愈發(fā)好奇了,盯住他不放,“君徵”像是承受不住她期待的目光,半晌,嘆了口氣,默默地抬眼看回來。 “君徵”:“因為他長得好看,我想,他應該會招人喜歡,我想招人喜歡?!?/br> 安如:“……” 為什么感覺膝蓋中了一箭?真疼…… …… …… 不是所有的鴆丐都喪心病狂,都是人,既有人類的貪欲和惡毒,也有人類的軟弱與良知。 “我的師傅努力想做一個‘好人’?!薄熬纭卑炎钅萌恕瘍蓚€字故意讀作重音,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聲音里卻帶出明顯的嘲諷。 “我喊他‘師傅’,因為他喜歡我這么叫他,其實在我們的習慣里應該稱作‘接引人’。而他一直自欺欺人地試圖用一個稱呼與其他鴆丐區(qū)別開來,好像這是某種儀式,能讓他把過去的自己與現(xiàn)在割裂開來,好像他就能真的變成一個好人。” 從他貌似奚落的評價里,安如聽出“君徵”對他的師傅感官相當復雜,不像是恨,也無論如何談不上敬愛。 但恨也好愛也好都不是她能插手的,她想,她理解那種獨一無二的感情,在他人生的某個階段,他的師傅一定是對他而言最重要的人——正如梓儀之于她。 她明智地保持沉默,靜待“君徵”的下文。 “‘接引人’可以按照字面意思理解,是指引入新血的前輩。鴆丐的來源非常固定,根據(jù)一代代傳下來的規(guī)矩,我們只接收孤兒,三歲以前不易照料,五歲以后已經(jīng)記事,所以三歲到五歲之間的孩童最佳。當然,說是孤兒,根本來歷如何并不重要,遭父母拋棄的有,被拐騙偷來的也有,我們心知肚明,怕是后者還要占多數(shù)?!?/br> “新加入的孩童年紀太小,‘接引人’負責照管他們,教導他們,在他們十六歲前將他們培養(yǎng)為新的合格的鴆丐……由這個意義來說,‘接引人’如師如父,我也確實應該叫他一聲‘師傅’?!?/br> “君徵”又停頓了很長時間,久到安如在沙發(fā)上坐不住,下意識地移動身體,終于聽到他輕聲低訴:“我是黑戶,所以沒上過學,也極少踏出房門,為了防止我從外部接收信息,師傅嚴禁我觸碰電腦和電視。在我十六歲以前,師傅是我唯一的社會關系,也是我唯一的信息來源,他可以隨心所欲地塑造我,像捏一塊泥那樣把我捏成他想要的樣子?!?/br> “他希望我是個怪物,所以,我也長成了一個新的、合格的怪物?!?/br> “我沒有三歲以前的回憶,我們這樣的人都有默契不去詢問對方的來歷,從我有記憶起,都是我?guī)煾翟趲е?。他這一生只換過兩次身份,后半輩子開了一家樂器行,在音樂里找到了內(nèi)心的平靜。他尤其擅長古琴,我今天仍然叫他師傅,一半因為他是我的接引人,另一半,則是因為我繼承了他古琴的衣缽?!?/br> 說到古琴,安如不禁瞥向“君徵”的手,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扶手椅里,一雙胳膊放置在兩旁,手指白皙頎長,骨節(jié)的形狀優(yōu)美,指尖沐浴著她的目光在空氣中輕輕彈動,她耳邊仿佛就奏響了琮琮琴音。 在這般嚴肅的時刻,安如心底卻閃過一個不那么嚴肅的念頭:就算臉是假的,手總是真的吧? 不限于臉和聲音,“君徵”的皮膚、身材無一不滿足安如的最高審美需求,她迷戀的這個人,不可能完完全全只是幻影。 ……對吧? 還好“君徵”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說著說著又止住話頭,雙眼失神地凝視前方,指尖輕彈,假裝自己正演奏那張焦糖色的古琴。 半晌,他穩(wěn)定心緒,把自己從回憶的爛泥淖中囫圇拔出,再一次地重歸現(xiàn)世。 有些封印就不該去碰觸,“君徵”無聲嘆息,他當初能察覺安如的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是有原因的,因為他自己也曾飽受PTSD之苦。他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冒險地回憶過去,那時候他以為自己永遠不會這么做,也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