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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火者,終自焚。 “如果盼兮公主出嫁前夜,面對無名大火,先皇聽取百官意見,警惕天意,就應(yīng)該想到盼兮公主自小并未受過正統(tǒng)皇家公主教育,若和親兩國開戰(zhàn),公主為避免成為要挾,必須自裁。更不要說透露故國機密這項大罪!又倘若先皇再警醒一些,不因盼兮公主沒有母族自身卑微,就隨意處死她抗拒的生母,令她心懷怨恨,伺機報復(fù),那么,即便換上任一公主,得到大巽鼎力扶持掌握襄國命脈,都該為大巽迎來前所未有的新篇章——這一切的失誤,僅僅是因先皇輕視了天意的大火!圣上——”老親王說到此處已是無限動容,身體顫抖著宛如秋風(fēng)深處樹梢上最后一片搖搖晃晃的殘葉,滑落到地上伏身,淚流滿面道:“今晚老臣既然碰巧看見,說不定就是祖先的指引,老臣拼上這把老骨頭,也得死諫一次——不知圣上剛才是否是做了什么旨意,老臣不知道,也不敢知道,但是引下如此無名之火,說明已是不可為!為了黎民百姓的安危,為了江山萬代,還望陛下三思而后行。” 這頂大帽子,舉朝上下也就只有老親王敢給顧燃淵帶上! 老親王頭挨地蜷身跪求,顏色灰板的衣裳松垮裹著微顫不止的身軀,像塊冥頑不靈的老石頭。一副不答應(yīng)就不起來的模樣。顧燃淵是很想無視他,很想很想,但卻不得不顧慮言官口舌!他冷冷看著這根老骨頭借題發(fā)揮,輕蔑從鬢角,眉梢,眼尾,唇梢,輕輕的抿成一道輕蔑弧度,聲輕若羽:“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另有所圖?” 右丞相的腿肚子冷不丁抽搐下。榮王孫不動聲色的斜視了他一眼。 老親王的頭埋得更低了,痛心疾首道:“圣上,老臣是看著您長大的,只一心忠烈顧氏河山,愿以死明志!” 咚的聲,右丞相跪到在地,惶恐不安道:“圣上,萬萬不可許,老親王是三代功臣啊。” “是啊,老親王雖說的不合常理,但諒在他一片忠心?!?/br> “怪力亂神之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何況,確實是有前車之鑒?!?/br> …… 顧燃淵抑制不住心頭生火,冷冷看著下餃子般跪了一地的官員,法不責眾,就連倍感突兀的榮王孫也不由得最后一個跪下,一種鋪天蓋地的無力感傾襲顧燃淵滿身滿臉,持之以恒的柔和從他臉上崩裂,他張嘴啞然,猛地嗆出口血絲…… 驚乍聲起,影影憧憧,慌慌亂亂,他懶得去細聽,也懶得去細想了……因為比他身體更孱弱的,是手中的權(quán)勢,世上盡詡無上尊榮,他其實卻兩手空空,什么都沒有,什么都保護不了……從母妃離開,到送走深深眷戀自己的青梅竹馬,他早在一個個失眠的孤獨深夜輾轉(zhuǎn)明白,為何每朝每代帝王都喜歡粉黛三千,三宮六院。 實在是,孤家寡人的滋味,太難咀嚼了。 榮王府 錢進來跟著梨溶悠哉哉穿廊繞道,笙歌琴曲漸漸消散,一籽籽小青葡萄藤架過后,隱藏著一彎美麗的月亮門。 門內(nèi)精妙剪裁出左庭院右殿間,庭院月色清淺透白,殿間暗燈郁色迂沉,中間不偏不倚的被青檐游廊隔開,黛色屋影,打了蠟的地板,泛出水光瀲滟般的光澤,一團團的,氤氳而溫柔,像渴睡人的眼。 烈火紅裳一腳踏碎靜止,墨發(fā)搖擺露出一截少女特有細膩白凈的脖頸,跳脫的眉眼,滑嫩的紅唇,隨著梨溶步步深入月亮門內(nèi)的景致也延展開,呈現(xiàn)出一派月明風(fēng)清、鳥鳴蟲蟄的庭院景致。 倘若是尋常人家,青年男子與妙齡少女深夜一前一后相隨,該是多么綺麗幽思的事,衩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可惜的事,梨溶并非尋常少女,偌大王府專門為她開辟處獨院,就是為了掩藏見不得人的骯臟。 葉攪風(fēng),風(fēng)纏葉,冰涼膩滑垂枝勾住錢進來的頭發(fā),下意識矮頭扯開,眼角猛地看見樹冠中一雙臨空懸浮的橙黃色小燈籠,瞳孔縮小成針。 “老天爺啊——” 雞皮疙瘩瞬間爬滿錢進來渾身,他總算明白為什么押送他的侍衛(wèi)們一個個人高馬大,走到月亮門邊死活不挪步,看來梨溶是早已建下她的威信。 驚呼甫出口,四面八方幾十種聲響躁動起來,錢進來抑制住想暈倒的沖動,咬緊舌尖,上前一步死死貼住嬌小少女。臉皮?那是啥?有命重要嗎? 混亂中,錢進來忽的聽見一聲嘆息,這嘆息來得飄渺輕盈,卻真真切切落在耳畔。腦海中警戒的一絲清明使得他低下頭來,愕然望向梨溶。 樹影篩下月光,如透明湖泊蕩漾,樹是夜傾襲的影子。梨溶巴掌大小臉上,隱約有水光淚痕,驀地落入錢進來眼中,心中竟透出別扭的點點涼意。 哈? 小瘋子也會難受? 小瘋子心中也有柔軟難受的一面? 莫不是由于今天見面的那位男子吧? ……錢進來凝神細瞅,試圖看清是不是剛才眼花了,料峭春夜冷風(fēng)總是不絕的,由遠及近一簇簇梳過凌亂不堪的樹枝,墨色如千鴉飛掠投下的翅影,徐徐遮掩上梨溶的眉毛,眼睛。 什么都看不清了。 一切都平靜的像古井波面。 錢進來心中的涼意渙散開來,漫漫浸過胸膛,呼吸有點混滯起來,張嘴卻覺抵觸,啞然不知該說些什么??v然她向來對待自己不錯,然而終究不能掩飾她草菅人命的事實,更何況,身體里的冰蠶毒也是拜她所賜,若非瞎貓咬到死耗子的運氣,早八百年前他就下地獄了。 或許,她對自己的不錯,終其由來,也不過是因為自己是唯一成功的試驗品。 僅僅,如此,而已。 腦海這番思量,向來灼熱的心腸不由得冷卻下來。他是沒什么大出息,目光短淺,心慈手軟,貪生怕死,異想天開,但這并不代表他沒有應(yīng)該的是非觀。 冰天雪地中,恩將仇報的辛夷可以救。 但是吐露衷腸,獨力維護自己的梨溶,卻有太多可恨之處。 ☆、月亮門內(nèi) 錢進來視若無睹的跟著梨溶繼續(xù)往院內(nèi)走。梨溶背身抬起手,一條紋路斑斕的蟒蛇溫順的纏繞她的手臂往上攀爬,無比親昵的伸頭去蹭梨溶的臉,梨溶舒服的瞇起眼睛,臉上浮現(xiàn)出溫柔善意的笑容,低若喃喃般道:“為什么就你不逃呢?” 錢進來把滿嘴巴“逃了還不是沒用的”腹誹吞下去,笑道:“因為你沒必要害我?!?/br> “你這么相信我?”梨溶側(cè)過臉,灼灼望向他。 錢進來彎起唇角,眼睛里流露出淡淡嘲諷:“因為全天下就只有我才會陪著你在這種地方說話了?!?/br> 梨溶瞬間像被釘子釘在原地,稍稍低垂的臉上擋下半邊陰翳,嘴唇在青白色月光中抿得緊緊,紅裳入夜顏色越沉,沉成比黑更濃的暗色,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