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可否。

    圣恩難測。但通常情況下，槍打出頭鳥。既然沒有出事，恭維的話總是沒錯的。

    “圣上萬不可說出如此違背常理的話，天地君親師，王爺雖是您兄長，但您是天子他乃臣民，生死存亡不過您一念之間。”

    “您如此掛記王爺，真是折煞了他?！?/br>
    “圣上兄友弟恭，體恤手足，乃天下之表率?！?/br>
    “圣上仁道治國，百姓無不感恩戴德，造就今下安居樂業(yè)，四海升平。圣上乃千古明君！”

    顧燃淵捂住口鼻，咳嗽兩聲，臉嗆得通紅。吳忠焦焦上前喂水撫背。

    庭院里哪個不是察言觀色的人精，轉(zhuǎn)瞬可聞樹葉婆娑、檐鈴擊風(fēng)聲。

    就連撤盤上菜的宮婢們都自覺退入松柏陰影。

    吳忠左右觀察，期期艾艾道：“圣上，試吃再精而不在多，大家都已經(jīng)將喜歡的菜品番號登錄給奴才了?！?/br>
    顧燃淵被氣流堵的話都說不出，良久，才曳出聲音：“那行，剩下的賜給給各宮各殿，不要浪費?！?/br>
    吳忠眼中涌動出感激的光芒，恭敬道：“是，奴才這就去辦?！?/br>
    宮女們撤盤上茶水果盤點心，手腳麻利收拾迅速，悄無聲息且涓滴不剩油污涓。點燃瑞麟祥。熱氣騰騰的庭院轉(zhuǎn)瞬恢復(fù)一派清冷，月明風(fēng)清。

    茶盞盛來湯藥，顧燃淵像喝水般飲下。臉上潮紅褪去，他唇畔挽起沒有一絲兒血色的虛浮笑容：“你們真讓朕太失望了！”

    聞言眾人臉色大變，就要繞桌跪下。顧燃淵板下臉：“朕不喜歡虛假那套。既然是小宴，就免去君臣隔閡，好好說話！”

    眾人歸位，垂頭喪氣，坐如針氈。只有榮王孫一臉坦然：“您這么兇誰還敢說話？太醫(yī)的囑咐您又忘記了吧？”

    顧燃淵臉色稍霽：“都怪朕不是順世皇上，”

    “誰敢惹您生氣就殺誰唄，這不簡單?！睒s王孫唇畔勾起狡黠輕笑。

    顧燃淵半是認(rèn)真道：“那朕等會讓就下旨捉拿顧之期勾結(jié)江湖草匪，意圖不軌，欺君罔上吧！”

    “萬萬不可！”

    看顧燃淵與榮王孫一唱一和正心驚膽戰(zhàn)的右丞相，猛地聽到這聲喝止，簡直沒嚇得蹦地三尺，還以為是自己不要命了，轉(zhuǎn)醒才發(fā)現(xiàn)是鴻臚寺卿。

    如果沒記錯，鴻臚寺卿應(yīng)該是顧燃淵提拔的人啊。怎么……

    見所有人都看向自己，鴻臚寺卿竭力誠懇道：“江湖門派向來不遵守規(guī)矩，若勾結(jié)的書信傳出去，他們沆瀣一氣，抵抗不認(rèn)，如何辦？”

    “他們敢！”有人氣急敗壞道：“莫非這么多年了王爺還沒死心？！當(dāng)年先帝爺御筆傳位旨意一下，站錯度的老臣無不惶惶然避嫌，辭官的辭官，換虛職的換虛職。”

    “是了，所以現(xiàn)在也只能跟江湖草莽混跡?！?/br>
    “對對對，依臣看，圣上多慮了。這些個雜耍子，即便有幾分上天入地的本事又如何，幾十萬大軍壓境一人一口唾沫也能全部淹死?！?/br>
    見眾人你一嘴我一舌，右丞相怕自己突兀，緊隨其后道：“圣上只有這么一個兄弟，怕傳出民間去惹閑說?！?/br>
    “哦？”顧燃淵抑揚頓挫道：“怎么個閑說法？”

    萬沒料到偏偏自己被接過話頭，右丞相一顆心兀自噗通亂跳，態(tài)度卻愈發(fā)謙卑恭敬：“圣上向來秉承仁義寬厚之道……”

    “所以朕的側(cè)榻，就能容忍別人酣睡了？”顧燃淵坐直身體，眸中寒光凜冽，生出濃烈殺意，冷聲道：“從他儷城地牢中找到好些深受酷刑瀕臨垂危的仁義之士，無論他有沒有觸動國之根本，如此草菅人命，若不獲罪！朕如何面對天下蒼生公平公正！”

    看似大義凌然，其實頗失公允。

    大巽國但凡朱門大戶，幾乎家家都設(shè)有地牢。偶爾處置不守規(guī)矩的家奴下屬，那是買斷身契，再正常不過的事。

    眼見顧燃淵呼喚筆墨奏章，將將下令，太監(jiān)吳忠驚慌失措跑來，跪地高喊道：“陛下，大事不好啦！”

    顧燃淵皺皺眉，眼角擠出細(xì)密皺紋，道：“好生說?！?/br>
    吳忠連連磕頭，顫聲道：“坤、坤寧宮走水了！”

    話音一落，在場七八官員無不大驚失色，顧燃淵從座位上站起，滿臉驚訝，喝道：“怎么回事？”

    “奴、奴才也不知道啊！“吳忠嚇得抖如篩糠，連連磕頭。很快頭邊掠過金龍圖騰翻騰的衣裾，亂成鍋粥的腳步紛至沓呈。吳忠趕緊爬起來垂頭搭臉跟上伺候。引路掌燈、前后侍衛(wèi)，顧燃淵一行組成人流風(fēng)風(fēng)火火往坤寧宮走去。

    夜有夜風(fēng)，火勢來得迅猛，夜空逐漸可見熊熊火光照映。顧燃淵望見宮殿輪廓僅剩挑梁支柱，眉間緊得幾欲擦出火來。

    坤寧宮乃歷朝歷代正宮皇后居住的宮殿。代表陰性，而皇帝居住的乾清宮代表陽性。陰陽結(jié)合，天地合璧，有了王室至高無上血脈的延續(xù)，一朝一代的繁榮昌盛也有跡可循。本來，在民間，顧燃淵這個年紀(jì)早該成立家室，只可惜，五年前的一場大火令所有按部就班偃旗息鼓。

    彼時他初初登基，也不過是個弱冠少年，七月流火天，落葉干燥得一指碾碎。坤寧宮的柱子窗牖桌椅床帳也發(fā)了瘋要不管不顧隨風(fēng)而去。更深夜沉，所有人都沉睡。巡夜小太監(jiān)死死抱住他的腳，御林軍跪成方列。沖天火光將他燙醒過來——原來權(quán)傾天下的位置不過是個沒用的空架子，連隨處可見的”火“都對付不了，任憑哭天無路叫地?zé)o門，他竟然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柱子一根根摧枯拉朽倒下……木料焦香彌漫……黑灰碎屑漫天如雨……落在他身上溫溫?zé)釤帷孟襁€帶著母后的體溫！

    小時候治好的寒疾一夜之間爆發(fā)，他捂得汗流浹背，卻抑制不住骨血里的顫抖寒意……閉上眼，大片火紅來回熨燙，蜷曲了每一根腦海神經(jīng)，細(xì)看去，那哪是紅色，分分明明全是母后痛得發(fā)狂的瞳孔啊。

    是誰……是誰這么大膽！敢深夜縱火！

    不是沒懷疑過某膽大妄為的宮中老人，儷城監(jiān)視稟報說，太妃心灰意冷的隱居著，未曾離開半步。京兆尹反復(fù)調(diào)查，最終得出的結(jié)論依舊是燈臺傾倒……

    好一個充分不在現(xiàn)場證明！

    守孝三年，重修宮殿又兩年。

    如今又是意外嗎？

    顧燃淵肩膀微顫，袖底用力攥緊成拳。

    ☆、前事今鑒

    旁側(cè)榮王孫亦面無表情的眺望著，新坤寧宮更雕梁畫棟，錦繡奢華，沖天火光印亮奔跑救火的憧憧人影，亦濃油重漆抹明艷了崢嶸花庭，白如玉蘭、芍藥、百合、水仙，紫如鳶尾、蝴蝶蘭、丁香、風(fēng)信子、紅如山茶、芍藥、春梅、海棠……熱度催生盛放，翻疊搖晃如艷光粼粼的湖泊，美得絕塵詭譎，美得肆無忌憚，榮王孫心底無限痛惋，這些花都是近些年來五湖四海精心挑選移植的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