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阿哥？”

胤祚慢慢坐了回去，淡淡道：“旺財(cái)，我是不是很討人厭？”

旺財(cái)?shù)溃骸霸趺磿?，主子您是世上最好的人……?/br>
胤祚嗤笑一聲，閉上眼睛：最好的人……呵！好，很好，既然你這么急著和我撇清，急著還了往日恩怨，我胤祚，也不是死纏爛打的人。

待旺財(cái)梳完了頭，胤祚起身向外走，旺財(cái)忙攔住他，低聲道：“主子，您去哪兒？”

“去見皇阿瑪?！?/br>
旺財(cái)急聲道：“不成的主子，別說萬歲爺不會見您，您現(xiàn)在，連大門都……”

胤祚將他推開，淡淡道：“你別忘了，爺現(xiàn)在還是皇子，爺現(xiàn)在都還在乾清宮住著呢！”

一把推開門。

第15章

門外，反射著陽光的雪亮鎧甲顯得格外刺眼，胤祚瞇起眼，一只腳跨出門外。

下一瞬，兩只手臂交叉攔在身前，男人渾厚冷漠的聲音傳來：“六阿哥請止步?！?/br>
胤祚不理，繼續(xù)前行，侍衛(wèi)伸手抓他肩膀，卻不想胤祚身子一側(cè)，一轉(zhuǎn)，再后退兩步，人已經(jīng)站在了門外，手中多了一把從侍衛(wèi)腰下拔出的長刀。

需知胤祚從六歲起開始練武，又有名師教導(dǎo)，或者在力量還有所不如，但身體靈活性卻少有人能比，這幾名侍衛(wèi)見他病弱，又想不到他敢違背康熙的旨意，一時不防竟被他所乘。

剛剛動作猛了些，胤祚眼前一陣陣發(fā)黑，他閉了閉眼，將長刀橫在胸前，淡淡道：“你們是要?dú)⑽?，還是要我殺人？”

幾名侍衛(wèi)對望一眼，殺胤祚，他們是萬萬不敢的，至于被胤祚殺——只怕殺了也是白殺……至于生擒什么的，這位爺看起來功夫不弱，又有兵刃在手，拿不拿得下且不說，若是萬一他不小心傷到自個兒，可不得了。

真是閻王打架，小鬼遭殃，怎么算都劃不來。

好在他們奉命過來的時候，胤祚還昏迷不醒，他們得到的只是“六阿哥要靜養(yǎng)，不要讓閑雜人等出入”的命令，并未直言不許胤祚出門。

其中一人上前拱手道：“我們也是職責(zé)所在，得罪之處還請六阿哥見諒……萬歲爺雖讓我等守在門外，但并未說不見您，不如您到里面等著，臣等這就前去通傳……”

“好。”胤祚道：“你們?nèi)ネ▊?，我就在這兒等?！?/br>
幾人無奈對望，只得真的派了一個人前去正殿。

旺財(cái)趁機(jī)也鉆了出來：“爺，鞋子，鞋！”房間鋪了毯子，外面可沒有。

胤祚不理他，他現(xiàn)在需要從腳底傳來的那一陣陣寒意來保持神智清醒。

旺財(cái)無奈，又跑回去搬了椅子出來：“主子您坐著等吧！”

胤祚看也不看他一眼，他暈了好幾日，渾身無力，現(xiàn)在全憑一股子氣撐著，他怕一坐下，就起不來了。

前去通傳的人久久沒有回音，胤祚隨手將刀扔在一邊，深一腳淺一腳的向正殿走去。

幾個侍衛(wèi)在后面交換個眼色：眼下六阿哥沒了兵刃，連走路都搖搖晃晃，要拿下實(shí)在是輕而易舉——上，還是不上？

最后卻都搖了搖頭——這位爺打小就有心疾，身體弱的很，是被幾個主子捧在手心里嬌養(yǎng)著長大的，連康熙在他面前還克制著脾氣呢！他們這樣七手八腳的上去一抓，要是抓出個好歹來，多少條命都不夠賠給他的。

沒見這次鬧得天翻地覆，究根問底，還不是這位爺晚上睡覺被爬床的宮女嚇了一跳嗎？前車之鑒啊……

無奈之下，幾人派了一人報(bào)信，剩下的保持著距離跟在胤祚身后。

到了正殿，門外依舊守著侍衛(wèi)，胤祚徑直向內(nèi)走去。

在康熙身邊，有幾個人是可以不經(jīng)通傳進(jìn)乾清宮的，作為“最受寵”的皇子，胤祚自然是其中之一。如今胤祚雖被軟禁，但康熙卻還沒有免了他的特權(quán)，是以門外輪值的侍衛(wèi)對望一眼，沒有出面攔他，而是悄悄派了人前去通報(bào)——至于這位爺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在軟禁中的事，可不是他們該問的，反正里面還有人守著呢！

胤祚還未靠近內(nèi)殿，里面就傳來康熙冷漠的聲音：“讓他進(jìn)來，朕也想聽聽這不孝子還有什么話好說！”

康熙話音剛落，就看見人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門口。

身上還穿著昨兒給他換的褻衣，他這個兒子脾氣古怪，不喜歡絲綢，就愛棉的，棉的衣服穿著是挺舒服，可是愛起折子，譬如現(xiàn)在，那一身皺皺巴巴的褻衣，康熙怎么看怎么不順眼。

更刺眼的，卻是他底下赤著的雙腳——這些該死的奴才，真是越來越……

不，不對！康熙閉了閉眼，該死的是這個小兔崽子才對，敢這樣不顧自己的命令闖到他面前，不就是仗著自己寵他，不就是仗著自己的心疼不忍嗎？自己實(shí)在是太縱容他了！

人更近了，幾日不見，瘦的康熙都有些不敢認(rèn)了，臉上蒼白的不見絲毫血色，連嘴唇都是白的，一雙眼，卻黑的恍如同夜色里的一汪幽泉。

康熙看著他走到眾人之前，慢慢跪下來，行大禮，伏在地面上：“兒子胤祚給皇阿瑪請安?！?/br>
康熙冷冷道：“當(dāng)兒子的都要拿著大刀殺進(jìn)來了，朕還有何安可言？”

胤祚平靜道：“若皇阿瑪不肯見兒子，兒子拿著刀也闖不進(jìn)來?！?/br>
康熙冷笑：“你胤祚本事大的很，連朕的八旗軍和綠營都指使的動，一個小小的乾清宮你還進(jìn)不來？”

胤祚額頭貼在地板上，不語。

康熙見他那副模樣，氣不打一出來，抓了杯子就想砸過來，卻又只重重頓在案上，茶水濺了一手，康熙更怒，道：“你來見朕，有什么話要說？”

胤祚道：“兒子并沒有什么話可說，兒子只是前來聆聽皇阿瑪教誨。”

見胤祚全無半點(diǎn)愧疚悔過之意，平平靜靜仿佛事不關(guān)己一般，康熙氣的七竅生煙。

“聆聽教誨？”康熙暴喝：“朕怎么敢教誨你？你可真是朕的好兒子！朕一直當(dāng)你純良無害，當(dāng)你坦誠率真，朕憐你身子不好，拿你當(dāng)眼珠子一樣疼著，你就是這樣回報(bào)朕的？

“胤祚啊胤祚，朕可真是小看你了！你的幾個哥哥，被你玩弄于指掌之間，朕也被你欺瞞哄騙，你是不是得意的很？因?yàn)槟悖薜木G營和八旗在山西殺的天翻地覆，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了不起？”

“朕告訴你胤祚，沒有朕的憐惜，你胤祚，什么都不是！”

“朕可以疼你寵你，朕也可以當(dāng)做從來沒有你這個兒子！”

胤祚身子微微顫抖，手指緊扣地板，康熙的話，就像一把把刀扎在胸口，疼得他渾身發(fā)抖。

我知道的，我早就知道的，你的所謂寵愛，所謂的父子深情，原本就如同頑童吹起的泡泡，看起來美麗絢爛，卻不過是一碰就破的玩意兒罷了。

只是依舊會心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