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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手中拿過繩子,“這洞邊的桑樹太細,又被羊桃藤壓著,只怕承不起多少重量。我身子輕,懸著繩子下去,你能拽得動我?!?/br>伽藍無從反駁,見紅生已開始往腰上系繩子,忙說道,“爺,先等等?!?/br>他從袖中摸出一根雞毛,當著紅生的面輕輕投入井中,只見羽片緩緩回旋而下,像碰到凝厚的滯礙——伽藍臉色越發(fā)難看。“洞中有毒氣是么?”紅生亦了然,面色仍舊平靜,“那就更得下去看看了?!?/br>“是,爺?!辟に{知道此時猶豫不得,只轉身從背簍中取出一卣醋,足有一斗的分量,盡數嘩嘩澆進洞中。紅生在一旁調侃道:“這么精貴的東西,要是被惠寶大師知道,可得心疼死了?!?/br>伽藍扯扯嘴角,只說道:“爺,下去后不能點火燭,小心點,有危險就扯下繩子,我拉您上來?!?/br>紅生應著,用手巾蒙住口鼻,反身踩在洞邊深吸一口氣,扯著繩索順壁滑下;伽藍踩住洞邊桑樹根借力,一尺一尺將手中繩子往下放,好半天手中分量才猛地一輕,他松口氣,看看手中繩子只剩下不到三尺,心里又是一拎。黑暗中紅生踩到洞底,只覺得腳下綿軟,常年腐敗的果實和樹葉掉進洞中,積了厚厚的一層。洞底悶濕酸臭,他只敢淺淺的呼吸,把手往地上摸了摸,觸手盡是洞底潮濕的腐物,再一摸,竟碰到一只硬邦邦的雞雛。紅生心一緊,只覺得胸口悶悶的,想再往深處摸索,奈何腰間的繩子卻扯不動了。地面上伽藍只覺得繩子微微繃緊,猜到紅生想往深處走動,便輕輕提了提繩子,提醒他繩索已不能再放長。紅生在洞底明白繩子已用盡,便竭力伸長手臂摸索,卻還是夠不到洞xue深處;頭已經有些發(fā)暈,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解開腰繩,心想著,就解開一下,反正馬上就回來……地面上伽藍只覺得手中一輕,不禁臉色煞白,他輕輕提了下繩子,感覺不到另一端拴著人,就明白紅生已將繩子解開。要命——他咬咬牙,卻不敢再動作,生怕紅生回頭摸不到繩索。然而手中的虛空使他周遭空氣都凝滯,每一個時間的點滴都成了凌遲,磨著他的心。豆大的冷汗滑下脊背,伽藍煩躁不安,忍不住趴在洞口大喊:“爺——王爺——”沒有回音,收不到任何回音——這見鬼的洞像地獄無端裂出的罅隙,吞了對他來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每一次都是這樣,好像命中每一個重要的人都注定會成為過客,哪怕強勢得幾乎能凌云摘月,他的雙手都留不住——他是否已被羅剎盯住,或者已陷入一個綿長的詛咒?伽藍不得而知。“王爺——王爺——”雙眸拼命睜大,卻看不透洞中黑色,他終是忍不住逾矩,撕扯著嗓子喊出一聲,“慕容緋——”喉間沁出一絲血腥味,順著伽藍暴躁的喘息泛上來,洞中的靜謐使幾不可聞的哽咽穿透自己鼓膜,他的身子開始發(fā)顫……心跳快得喘不上氣,渾身發(fā)軟,真是很奇怪的感覺;也許是悶著了?紅生索性拽掉面巾,顫著手往洞的深處摸去——尋了兩三丈摸到洞xue盡頭,什么都沒有,真好,什么都沒有。于是他折回,跌跌撞撞跪在洞邊地上,軟綿綿的手好容易才摸到繩子。仰臉望著頭頂小小的洞天,紅生只覺得目眩神迷,那一孔光亮仿佛神祗供他膜拜,他這一跪竟也極虔誠,好像再站起來都是不可能的事。那團圓圓的亮光在頭頂搖動,好像成了某一年夜半的月亮,暗夜中還有個人在自己耳邊私語,喃喃傾訴著海誓山盟——可這次的心悸比以往都劇烈,血流簌簌竄過耳邊,像潮水鼓漲,害他什么也聽不清。紅生恍惚握緊手中繩子,卻忽然忘記這繩索的功用,茫茫然扯動一下,哪知下一刻繩子竟從他手中抽離……怎么回事……伽藍只覺得手中繩子一緊,激動得趕緊往上一提,哪知下一刻又失去所系,惶急讓他恨得咬牙切齒,經不住刨了把土撒進洞里,竭力嘶喊道:“慕容緋——”紅生在洞底一掙,好像聽見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這呼喚很陌生,令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終于想起了眼下的境況。再不自救,怕是要死在這里了……渾身汗津津,有點想吐,他乏力的手指再次抓住繩子,最后拼了過往玩韁繩時所學,將繩子綰了個死結扣住手腕。伽藍發(fā)覺手中繩子再度繃緊,他心中一凜,慌忙又試著緩緩提繩——這次繩子沒有滑脫,他趕緊起身,將繩子一尺一尺往上提,好像從井底引出最珍貴的銀瓶;顫動的繩索仿佛也拎著他的心,每往上提一尺,就使他慌得越厲害、顫得越厲害。當一只蒼白纖細的手腕終于探出洞口,伽藍只聽見自己滿腔的喜悅迸出胸臆,化作一聲含混不清的低咽。他彎腰狠狠攥住那汗?jié)竦氖滞?,一口氣將紅生提了上來。渾身汗?jié)竦募t生軟軟跌進伽藍懷中,面頰浮滿異樣的潮紅,已是不省人事。伽藍掐了掐他的人中,卻是不奏效。“常云!”他顫著手抱起昏迷的紅生,回頭喊道,“快回寺中取皂莢末來!”常云慌得答應一聲,轉身就跑。伽藍將紅生帶到通風處,抱著他仰面躺高;紅生雙睫低垂,伽藍望著他蒼白眼瞼上發(fā)藍的血絲,略一猶豫,手指還是捏住他下頜迫他張開雙唇,自己深吸了一口氣,低頭湊上紅生雙唇,將長氣沉沉吹入他胸中……第廿四章月白·桂子落壹當紅生緩緩睜開眼,正看見黑色的紗帳頂像春潮般微微鼓蕩;耳側傳來如釋重負地輕嘆聲,他忍著渾身不適偏過頭去,面對跪坐在床邊的眾人。一位正拈髯而笑的陌生老者靠他最近,身上散發(fā)著積年的藥香,紅生猜出他是常畫匠請來的郎中。果然常畫匠就坐在不遠處,一見紅生醒了,慌忙扯起兒子長跪在他面前:“大人,小犬真是頑劣得該死,由著您責罰吧!”阿蠻拖著鼻涕嗚嗚地哭,屁股上幾道藤條印子,還在火辣辣的疼。他懵懵懂懂,只知道紅生因為自己害了場大病,哪里還說得出一句整話。紅生看見他倒是極高興,費力張張唇,啞著嗓子嘆道:“你這孩子……沒事就好——你到底跑去哪里的?”“我……”阿蠻淚汪汪囁嚅,“我?guī)‰u出去玩,結果小雞掉進洞里了,我就想去樹林再抓一只……”也因此,為了抓住一只小雞雛,明明當時已聽見眾人呼喚,自己卻還是一意潛伏著不肯出來——阿蠻曉得自己闖了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