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輕嘆。

    又一片杏花飄下來，她伸出指尖挽入掌心，五指輕輕一摁，畫面破碎，又呈現(xiàn)出另一幕畫景。

    夏至，風清云淡

    衛(wèi)燕有了身孕，吃什么吐什么，整個人都懶洋洋地躺在竹床上，旁邊的丫鬟拿著扇子，小心地替她扇動著。

    這時，院外傳來窸窣聲，越來越近，匆匆忙忙的，來了應該有七八個人。

    衛(wèi)燕太過疲倦，根本沒有睜開眼睛，繼續(xù)閉目探聽。

    “將軍。”旁邊的婢女欠了欠身子道。

    衛(wèi)燕一聽將軍二字，終是睜開了雙眼，她臉色很難看，像是大病著。

    只見白霽嵐一襲玄色常服出現(xiàn)在面前，他還是一貫的清冷淡漠，看待她雖多了幾眼，但卻跟仇人似的。

    “我說過了，這個孩子我會生下來，就算你不要他，咱們和離，我還是要生下他?！毙l(wèi)燕枯白的唇微微啟合著，此時聲音已不似往日強勢有力。

    因為這個孩子，他們已經(jīng)吵了七次，每一次，白霽嵐都說要打掉這個孩子，衛(wèi)燕堅決反對。

    作為一個母親，她無論如何都狠不下這個心。

    白霽嵐看著崛起羸弱的衛(wèi)燕，心情很沉重，清冷的雙眼越來越復雜，實在讓人捉摸不透。

    “給你最后一次機會，自己喝了它?！卑嘴V嵐的雙眼黑沉沉的，他招了招手，身后的丫鬟端來了一碗打胎藥。

    衛(wèi)燕看了一眼丫鬟手里的湯，前幾次雖有大吵過，但白霽嵐沒有讓人帶著藥來。

    “白霽嵐，我懷的可是你的孩子！”衛(wèi)燕坐了起來，雙眼瞪著面無表情的男人。

    他怎么可以，可以親手弄死自己的孩子？就算他再討厭她，也不會絕情如此。

    衛(wèi)燕開始哆嗦，蒼白的唇在輕輕顫抖，她想，白霽嵐不會傷害自己的孩子，一定不會。

    白霽嵐依舊面無情，但藏在衣袖里的手指已經(jīng)開始顫抖，他吞咽著卡在喉管里的緊張，道：“我說過，白家的孩子絕不能由你生出來?！?/br>
    他上前一步，顫抖的手指盡量握成拳頭，再緩緩松開。

    衛(wèi)燕想從竹床上起來，卻被白霽嵐狠狠地摁了下去。

    掌年握用兵器的手有些起繭子，他拿住衛(wèi)燕的顎骨，雙眼猩紅，像吃人的獸。

    “白霽嵐，我求你，你要我怎樣都行，哪怕是休了我，求你不要傷害腹中的孩子！”衛(wèi)燕哭著在他掌心掙扎哀求。

    白霽嵐的眼中閃過一陣痛意，似是有眼淚要滴出來。

    衛(wèi)燕在掙扎中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眼淚。

    “把藥拿來！”白霽嵐大喊。

    “白霽嵐，我錯了，我錯了，求你饒了我?！彼难蹨I一粒一粒地溢流著，尖聲求饒中，卻是滿口的苦藥入腸。

    那一刻，白霽嵐是真的落淚了，看著被他按在手中吃下滑胎藥的衛(wèi)燕，他的心好像被生生地摘掉了。

    衛(wèi)燕從竹床上跌在地上，她緩緩地爬著，只想離白霽嵐遠一點，再遠一點。

    本是晴空萬里，忽然就下起了雨。

    丫鬟紛紛扶著衛(wèi)燕進了屋，合上了門。

    白霽嵐站立在雨中，看著那緊合的門，聽著里面撕心裂肺的聲音。

    衛(wèi)燕腹中的胎兒化作鮮血落下來。

    她所受的痛苦，都基于愛一個人。

    可這份愛，她已經(jīng)無力再去繼續(xù)，滑胎藥給她切膚之痛，終于在這段姻緣里劃開了一道口子。

    白霽嵐一直站在屋外，淋著雨，聽著里面的哭聲，他能想象到衛(wèi)燕的痛苦，也借此痛苦狠狠地懲罰下自己。

    南枝在廊檐下走了幾步，目光一直盯著雨中的白霽嵐，就算雨水沖打，也能分辨出他臉上有眼淚。

    “真是一個讓人又恨又心疼的男子！”南枝搖了搖頭。

    掌心攤開，接下一片杏花，握緊它，破碎這窒息的畫面。

    夏至，將軍府的荷花都開了。

    衛(wèi)燕臥床了兩個月，如今好轉(zhuǎn)，忽然想起要為死去的孩子做個法事，于是，她穿了常服就去了最有名的白云觀。

    衛(wèi)燕絕對沒有想到，此行白云觀會發(fā)現(xiàn)一個驚天秘密。

    那個她從小就很崇拜的將軍夫人，本該在九年前病故的楚夢瑜竟然活著，在白云觀的道觀里，一直守著白世銘的靈位，為他添香抄經(jīng)整整九年。

    衛(wèi)燕難以置信，整個紫衛(wèi)都以為楚夢瑜死了，那個風華絕代的一品夫人竟還尚在人間。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走向那個在靈前抄經(jīng)的女人。

    楚夢瑜束著頭發(fā)，穿著一襲灰白的道袍，儼然像個道姑。

    “白夫人，真的是你！”衛(wèi)燕停在她的旁邊，目光寒冷。

    楚夢瑜的手抖了一下，抄了一半的經(jīng)書也被劃亂了。她抬起頭，看著衛(wèi)燕，這個同樣驚艷了整個紫衛(wèi)的女子，嫁給了她的兒子的紫衛(wèi)國公主。

    “為什么？”衛(wèi)燕實在不懂，她尚在人間何故宣稱離世？

    楚夢瑜非常冷靜，她從容地坐下來，看著神壇上的靈位，道“我只想守著我的夫君?！?/br>
    白世銘戰(zhàn)死那年，衛(wèi)燕只有十歲，白霽嵐十四歲，同年，楚夢瑜傷心成疾，五個月后病故。

    衛(wèi)燕依舊記得，楚夢瑜死的時候，她的父王無比難過。宮里的人都說，衛(wèi)國侯愧對白將軍夫婦，還禁了三個月的歌舞喜事。

    衛(wèi)燕那時候同樣感慨，一代傾國佳人，就這樣隨她的愛情去了。

    “所以，霽嵐也知道？”衛(wèi)燕聲音顫抖。

    “他當然知道。”

    衛(wèi)燕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她看著神壇上的靈位，心中同樣有愧，于是跪了下來，對著白世銘一拜。

    ☆、第十四章 與妻書

    楚夢瑜冷冷地看著她，冰冷的眼神，好像要化作刀子戳進衛(wèi)燕的rou里。

    衛(wèi)燕起身，看著冷清淡漠的楚夢瑜，心里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這個風華一時的女子，似乎不像她認識時的模樣，似乎已經(jīng)沒有那么溫柔端莊了。

    “我和霽嵐成婚，你也知道？”衛(wèi)燕問。

    楚夢瑜沒有說話，目光仍是癡癡地看著白世銘的靈位，在她眼里，已經(jīng)容不下任何事物，只有那一個名字，一段記憶。

    “我該叫你一聲婆婆?！毙l(wèi)燕抿了抿唇道。

    楚夢瑜依舊沒有看她，也沒有接話。

    衛(wèi)燕尷尬地笑了笑，卻還是忍不住對這個從小就崇拜的美人多說幾句心里話。

    “您可能不知道，我從六歲起，便很喜歡您，一直想成為跟你一樣的美人。”

    “因為有一個男孩他對我說，他將來的娘子，定要像母親那么溫柔漂亮?！?/br>
    “我努力了十年，終于嫁給了他，可他卻不喜歡我。”

    楚夢瑜的目光動了動，似是被衛(wèi)燕的某一句話震動了心弦，她看了過來，那是個委屈倔強的女子，一靜一動都會讓人心疼的女子。

    “我們本來有了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