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劇痛襲來，趙舒雙手緊緊抓緊身下的錦褥：“出去吧！”

    阿保也不說話，悄悄拿了一個小小的廣口水晶瓶，把素梨給的那瓶白茉莉香油倒了些進(jìn)去，然后把水晶瓶敞著口放在錦榻旁側(cè)的黃花梨木雕花博古架上，這才悄悄離開了。

    趙舒在疼痛中聞到了白茉莉淡雅的清香，腦海里浮現(xiàn)出白日秦素梨盛滿笑意的眼睛，整個人漸漸放松了下來，胸腔的劇痛也似緩解了許多。

    他自然是知道阿保的意思的。

    可是這樣美麗活潑善良的女孩子，怎么能禁錮在他這將死之人身邊呢？

    秦素梨，該像那潔白梨花一般，在春日陽光中盛放的......

    趙舒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素梨一大早就起來了。

    夏天天熱，陳老爹和陳三郎都是一早一晚去花圃做活的。

    太陽出來后漸漸熱了起來，素梨他們便回前面去了。

    上午素梨正陪著陳老太陳氏一起在堂屋里做針線，里正娘子帶著孫女秀芹過來了。

    素梨去灶屋煮了茶洗了桃子送過來，恰好聽到里正娘子正在說話：“......我那侄女說了，她是一眼瞧中咱家素梨了，不過她家阿濟(jì)還不知道她來相看的事，阿濟(jì)這孩子性子執(zhí)拗，須得慢慢來，下月她過生日，咱們一起過去，正好讓阿濟(jì)相看相看......”

    素梨聞言，低頭微笑——她其實(shí)已經(jīng)見過李濟(jì)了。

    眼看著阿保定制的那些香油快要制好了，可是在碧青瓷行定制的貨還沒送到，素梨都有些急了，正要讓王四兒去碧青瓷行催一催，誰知碧青瓷行那邊捎信過來，說素梨定制的那些瓷器都制好了。

    素梨原本正要進(jìn)城往海棠紅送新的一批用玫瑰和白茉莉制成的貨物，當(dāng)下便兩趟合為一趟，由王四兒趕著車，一起進(jìn)城去了。

    海棠紅的女掌柜自是認(rèn)識王四兒的，見這清秀小廝陪著一個戴著眼紗的青衣女子進(jìn)來，不由一愣。

    素梨摘下眼紗拿在手里，笑吟吟道：“是我呀！”

    女掌柜見是變黑了的素梨，先是吃驚，接著就笑了：“秦姑娘怎么變成黑里俏了！”

    素梨笑容甜美：“因?yàn)槲姨焯煸诨ㄆ岳镒龌钛?！?/br>
    海棠紅女掌柜一邊驗(yàn)貨，一邊道：“我說秦姑娘，你也掙不少銀子了，何不去尋了牙婆，買一個勤快得用的丫鬟，這樣你也省些力了！”

    素梨聞言，心里一動，眼波流轉(zhuǎn)看了一眼身旁抱著梧桐木箱子的王四兒——她雖有王四兒跟著，可王四兒年紀(jì)雖小，畢竟是男孩子，有些時候還是不太方便。

    王四兒見狀，忙笑嘻嘻道：“素梨jiejie，我可是不可缺少的，跑腿、下力、保護(hù)你，哪個不得靠我？”

    他眼睛閃了閃，別有深意道：“就算jiejie你要嫁人，我也要跟著陪嫁過去！”

    素梨知道王四兒心里依賴自己，在他腦袋上拍了一下：“放心吧，我出嫁時，你就是嫁妝?！?/br>
    王四兒瞇著眼睛狡黠地笑了。

    接過海棠紅掌柜結(jié)算的十七兩貨款后，素梨又笑吟吟拿出了一個小小的碧青瓷瓶子送了過去：“夏天到了，蚊蟲也漸漸多了，這是我制的薄荷油，和市面上賣的不太一樣，用來熏香沐浴驅(qū)趕蚊蟲，或者擦在頸后用來提神，都是極好的，今日就送給掌柜試用吧！”

    女掌柜接了過來，拔開塞子聞了聞，一股涼陰陰的薄荷氣息就氤氳了出來。

    她小心翼翼倒了一滴在手腕上，卻發(fā)現(xiàn)這薄荷香油是淺綠色的，極為清澈，一點(diǎn)都不油膩，不由點(diǎn)頭：“秦姑娘，這個下次能送來些試賣么？”

    素梨自然答應(yīng)了下來。

    這次的十七兩貨款，素梨還是要了十五兩銀票和二兩的碎銀子。

    她收好銀票，帶著王四兒去吃早飯了。

    他們早上走得太早，現(xiàn)在還都餓著肚子呢！

    因縣衙和河道衙門都在這城隍廟一帶，素梨不想遇到韓星和秦霽，當(dāng)下戴上眼紗，帶了王四兒悄悄離開了。

    離開城隍廟有一段距離了，素梨這才和王四兒尋了個潔凈的松針包子鋪，要了四籠鮮rou包子和兩籠韭菜素包子，一人一碗餛飩，舒舒服服吃了早飯，這才直奔城南清水溪邊的碧青瓷行。

    李濟(jì)正好在鋪?zhàn)永?，見素梨帶了王四兒進(jìn)來，也不廢話，直接吩咐伙計把準(zhǔn)備好的四箱瓷器都搬了出來：“秦姑娘，你先驗(yàn)驗(yàn)貨吧！”

    素梨笑著答應(yīng)了，抬眼看向李濟(jì)，見李濟(jì)落落大方，雙目清澈，分明還不知議親之事，便也放下心來，專心致志開始驗(yàn)貨。

    李濟(jì)不虧癡迷制瓷，他親手燒制的瓷器就是與眾不同，透明度更高，釉面更細(xì)膩，而且色澤更瑩潤，素梨滿意得很，當(dāng)下就掏出五兩銀票結(jié)了賬。

    李濟(jì)接過銀票，隨手遞給了一邊的伙計，自己卻珍而重之地拿出了一個小小的梧桐木匣子，打開讓素梨看：“秦姑娘，這是我新制成的流水碧，您看看怎么樣?！?/br>
    素梨一聽這名字就很喜歡，凝神看去，卻見梧桐木匣子內(nèi)鋪著素白緞子，上面嵌著六個半透明的淺碧瓶子，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好漂亮！好像翠玉！”

    李濟(jì)得意地笑了，細(xì)長眼睛亮晶晶的：“前段時間我一直在忙著試制這個，秦姑娘若是喜歡，就送給你吧，覺得好的話，在我這里多訂些貨就是了?！?/br>
    素梨連連點(diǎn)頭：“那是自然。”

    這六個流水碧瓶子，她正好用來盛放賣給阿保的香油，這樣的話，一看就很貴，堪能配上福王的身份，說不定阿?？戳艘桓吲d，能訂購一大批，讓福王用來賞人。

    那她就多了許多顧客了！

    李濟(jì)一本正經(jīng)：“這一套流水碧，連帶盒子一共一兩銀子?！?/br>
    素梨：“......好貴！”

    李濟(jì)認(rèn)真分辯道：“一分價錢一分貨，流水碧制起來費(fèi)事費(fèi)時，自然要貴一些了?！?/br>
    素梨見他如此認(rèn)真，撲哧一聲笑了：“那我訂購十套流水碧，能不能便宜一些？”

    李濟(jì)認(rèn)真地拿過算盤“啪啪啪”撥了幾下，道：“十套的話，八兩銀子吧，再少我就不劃算了?！?/br>
    素梨答應(yīng)了下來，交了四兩銀子做訂金，訂購了十套流水碧，然后開始與王四兒一起往車上搬運(yùn)那幾箱瓷器。

    李濟(jì)見狀，瞪大了眼睛——哪里能讓女子搬取重物？

    他卷了卷衣袖，上前要去幫素梨，誰知素梨把兩箱瓷器摞起來，輕而易舉地搬了出去。

    李濟(jì)：“......”

    他滿心崇拜地緊跟著素梨出去，口中連連贊嘆：“秦姑娘，你力氣可真大！”

    又聰明，力氣又大，又會做生意，將來哪個男子要是娶了她，豈不有福？

    素梨輕輕地把兩箱瓷器放在了車廂里，口中甚是遺憾：“我這樣的氣力，若是男子，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