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么區(qū)別。

    但是對于知曉易塵真實身份的人來說，這些律令又是再分明不過的威懾, 不會有問道者會去嘗試殘害天道，這與自取滅亡沒有區(qū)別。

    “天機無情道, 斷情絕愛之人, 本是不可能娶妻生子的?！毙嗉拍ё饹]有賣弄關(guān)子的想法, 或者說，現(xiàn)在有求于人的是他。

    “可是父親卻不顧同門之人的反對，與母親結(jié)為夫妻——當(dāng)然，在外人看來，這原本并沒有什么問題，畢竟在夫妻之前，他們還是道侶?！?/br>
    “父親與母親身為仙界大能，距離飛升也不過一步之遙，是什么讓他們抱著道途崩阻的危險也要走到一起的呢？”

    墨袍如水的男子垂眸輕笑：“在他們知曉自己的孩子未來會成為大道之主并以天柱之身力挽天傾之時，就不需要猶豫了吧？”

    比起天地蒼生的分量而言，兩個人道途上平添的無數(shù)風(fēng)險，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吧？

    “兄長是命定的道主，但塵世自然亦有枯榮寒暑之理，孤陰不生，獨陽不長，那——”他嘆氣，“為了天生道骨的道主能夠平安降世，在道主的命軌上為他無上的榮光增添一抹瑕疵，以‘魔主’為基石而誕生的一位兄弟，是不是就不難理解了呢？”

    “而面對這個注定被正道所棄的孩子，身為天機道的正統(tǒng)修士，自然不會違逆天道的立意，甚至可以加以利用這枚天道的棋子?！?/br>
    朽寂魔尊持杯，神情淡漠地抿了一口茶湯，只覺得那清香甘美的茗品都化作了唇齒間徘徊不去的苦澀。

    “比如說，他們因為道主這個孩子所要經(jīng)歷的那些三災(zāi)九難，都應(yīng)驗在我這個注定墮入魔道的逆子身上，不就好了嗎？”

    母親最愛的人是父親，她的三災(zāi)九難本應(yīng)該應(yīng)運在父親的身上，可是最終，這劫難卻落在了莫執(zhí)悟的身上。

    所以，明明深愛著彼此，卻要拼盡一切地淡出對方的生命，讓時光磨平這份感情，然后將那份屬于塵世的愛都寄托在莫執(zhí)悟的身上。

    注視著他的母親，心里是不是在思念著父親？她最后寧可死在他的手里也不肯跨過天劫的最后一坎，是不是因為父親已經(jīng)先她一步離去？最初的最初，她對孩子毫無保留的愛，是不是因為她早已看見了終局？

    多可笑啊，那曾經(jīng)折磨了他近萬年的心魔——親手殺母的罪孽，到頭來竟是如此荒唐的一場鬧劇。

    可笑得讓他險些笑出聲來。

    ——卻又痛得撕心裂肺，幾乎要為此而落下淚來。

    “抱著斬斷塵心的念頭去愛我，只為了不讓劫數(shù)斬斷他們之間最后的牽系?！?/br>
    朽寂魔尊淡淡地勾唇，好似無力，又仿佛深藏的竭嘶底里。

    “從一開始，他們就……”

    “做好了全心全意愛你的準(zhǔn)備?！币讐m突然出聲，語氣平直地描述道，“沒錯吧？”

    無人應(yīng)答。

    僅有兩人的茶室里，一時間充溢了逼仄而又壓抑的空氣。

    朽寂垂了垂眸，他淡漠的余光落在易塵輕闔的下顎上，那是她緊張的證明。

    “你果然比苦蘊更擅長詭辯?！?/br>
    死寂一樣的沉默中，朽寂最先打破了這份令人尷尬的安靜，只是語氣涼薄地輕嘲，用一種幾乎掩蓋不住的輕慢之意：“是不是在嫂子的眼里就只能看見這個世界的光明與美好，所以一切抱有目的與惡意的陰謀都可以歸咎為情有可原，然后坦然無畏地勸解他人原諒——”

    “你要將他們的愛視作‘陰謀’嗎？”易塵近乎無禮地開口打斷了朽寂的話語，“但凡你有半分這樣的念想，你也不會如此痛苦了吧？”

    “我的確沒有資格要求他人原諒于否，只有真正受到傷害的那個人才有資格說原諒，其他的，神也好，佛也好，都沒有資格。”

    易塵雙手握著茶杯，藏在面具后的臉卻是冰封一般的冷靜：“所以，我說，信不信，接不接受，都由你?！?/br>
    少女說得斬釘截鐵，朽寂卻嗅見了其中的危機，他的理智在命令他立刻喊停，可他的感情卻在催促著少女繼續(xù)說下去。

    仿佛自欺欺人，可笑之極。

    魔尊拒絕的話語最終也沒能說出口，他只能沉默地坐在原地，聽著少女語氣平靜地吐出了比惡鬼更加蠱惑人心的話語。

    “你可能不知道，我和少言的相遇，源于一場……荒唐而又可笑的……騙局?！?/br>
    易塵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說出了那個一直埋藏在她內(nèi)心深處不敢提起的字眼：“那時候的我，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br>
    “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會偶爾調(diào)調(diào)香，看看書，對道一知半解卻并沒有什么偉大造詣的凡女?！?/br>
    “我之所以說我們的相遇酷似一場騙局，是因為那時候的我不知道少言就是少言，準(zhǔn)確的說，我一直以為他是一個扮演‘道主’的凡人?！?/br>
    易塵毫不避諱地凝視著朽寂魔尊的眼睛，她用一往無前的勇敢，將自己心底深藏的愧怍袒-露無疑：“我以一介凡人之身與高高在上的問道七仙交好，用我淺薄的見解與虛偽的身世，‘騙取’了他們的赤忱真心?！?/br>
    “我雖然不知情，但我不否認(rèn)，那個時候的我誤導(dǎo)了他們，令他們誤以為我是與他們處于同等地位上足以交心的友人。”

    “他們對我真心相待，我卻一無所知地笑著他們執(zhí)著地扮演‘問道七仙’的角色，那個天真可笑的我，根本不相信我的友人是大名鼎鼎的問道七仙?！币讐m說著說著就忍不住抿了抿唇，難過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聲，“我用半真半假的、不純粹的感情，騙取了他們真誠的善意?！?/br>
    “我甚至還對少言許下了可有可無的承諾，說著貽笑大方、根本不存在的‘我道’，騙他為我而傾心?！?/br>
    “雖然那時候的我對一切并不知情，但是我無法否認(rèn)我的不誠之心?！?/br>
    易塵的這些話，能對魔尊說，能對陌生人說，卻唯獨不敢對自己最對不起的那七個人說。

    她習(xí)慣性反思，也習(xí)慣性苛責(zé)自己，被她無意中傷的友人們能寬柔地包容她的一切，她卻無法自己原諒自己。

    “因為這樣的不誠，我忽略了很多東西。”易塵凝視著朽寂的眼眸，神情傷懷，眼底卻寫滿了不曾動搖的堅定，“我將他們大方分享給我的美好當(dāng)做編造的謊言，將少言鄭重的承諾當(dāng)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