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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相知的回憶融為一體,像是在證明著“永恒”不是一個虛假的詞匯。 即便他們未曾有過承諾。她一邊半是歡欣、半是傷感地想著,一邊接過了顧淳遞過來的酒杯。酒杯雖小,做工卻十分精致,復雜的紋路層層環(huán)繞,一看就是價值不菲。兩人都伸出胳膊交繞在一起的時候,公孫瑜突然聞到了奇怪的味道—— 這酒怎么……酸酸的?還有些刺鼻? 她心生疑惑,小心地用舌尖舔了一滴——什么交杯酒,這分明是白醋! 然而顧淳便沒這么好運了,仿佛是為了緩解緊張感,他端起杯子打算“感情深,一口悶”,隨即“噗”的一聲噴了出來——還好,這位新郎官還有基本的求生欲,沒有讓新娘淋一場酸醋浴。他偏過頭咳了半晌,一邊咳一邊奪過了公孫瑜的杯子,居然還不忘馬后炮地提醒一句“別喝”,頗有些悲壯的意味。 “你還好吧?”公孫瑜哭笑不得,站起來去扶他,“我當然沒喝。你傻啊,聞不出來不對勁兒?” 顧淳簡直想一個白眼翻上天,他轉(zhuǎn)身給自己倒了杯水,幾口喝完,“啪”的一聲把杯子放在桌上,愣是半天不知道說什么好。折騰到現(xiàn)在,傻子都能看出來是有人搗亂。 公孫瑜把作為“證據(jù)”的黑色布條撿起來捏在手里,看向簾子說道:“出來吧,你們過分了?!?/br> 簾子后先是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接著,一只腳露了出來,仿佛有些羞怯,又趕緊縮了回去。公孫瑜和顧淳并排站著,像是一對等著小孩自己出來認錯的家長,表現(xiàn)出了十足的耐心——但他們的表情似乎在說“出來就是討打”,把剛探出頭的燕子嚇得又躲到了后面。 “梁燕,”公孫瑜少見地喊了燕子的大名,語氣自然也嚴肅了很多,“你設身處地想一想,要是自己成親遇到這種事情,是會開心、感激還是生氣?” 簾子后面是一陣沉默。過了一會兒,燕子才低著頭走出來,老老實實地道了歉。說罷“對不起”,她又稍稍抬頭看了顧淳一眼,覺得這位“楊公子”太過可惡,哪兒哪兒都比不上他們顧老師,隨即像是重新獲得了勇氣,直視著公孫瑜的眼睛道:“我們只是不希望阿瑜姐嫁給不喜歡的人。” 公孫瑜教育娃的話全被她這一句堵了回去。她“呃”了一會兒,覺得反問“誰說我不喜歡”也不太合適,更不能直截了當點破旁邊這位的身份,只好避重就輕地問起別的事情來:“除了紅綢、黑布條、白醋,你們還搞了點什么東西?” 燕子一副“出師未捷身先死”的表情,悲壯又不甘地回道:“小昉還在那張床的墊子下面放了一把豆子。” 公孫瑜實在是沒想到這群娃連“豌豆公主”的戲碼都能用上,欲言又止了幾回,最后只是擺擺手說:“你先回自己房間吧,別再鬧了啊,乖?!?/br> 燕子委屈地“哦”了一聲,一步三回頭地跟公孫瑜告了別。新郎新娘的屋子門口還留著幾個看熱鬧的人,得虧他們把楊府的構造研究的透透的,燕子才從側(cè)門溜了出去。 她前腳剛走,顧淳就笑出了聲,大概是猜到了孩子們對于自己的維護和對“楊岷”的不滿,還生出了一種自得的感覺。 “被自己學生坑的感覺不錯吧,”公孫瑜無奈地笑道,“這事兒起碼還得瞞他們一陣兒,娃大了不好管,有你好受的?!?/br>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鳖櫞竞敛唤橐獾靥袅颂裘?。 這段“插曲”過去,屋內(nèi)屋外都漸漸安靜下來,公孫瑜倒開始胡思亂想了——按照正常流程,進行到這一步……往后豈不是圓房? 她頓時想起了電視劇里一堆少兒不宜的場面,還混著揮之不去的配樂,瞬間紅了臉,下意識地用手擋了擋。但這一系列動作顯得十分多余,顧淳旁若無人地從柜子里拿出備用的被子,順手扯了個枕頭,又指了指床道:“累了就早點休息,我睡地上就行?!?/br> 他倒是說到做到,麻利地把東西鋪在地上,看都不看她一眼。 “混蛋!”公孫瑜心里大罵了幾聲,“和一個二八年華的漂亮姑娘共處一室,怎么這么心安理得?” 但沒有讀心術的顧淳絲毫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收拾了一會兒,還瀟灑地轉(zhuǎn)頭一笑,隨即舒舒服服地躺下了。 公孫瑜實在是沒脾氣了,索性也打整起來,一切都準備好之后便鉆進了被窩。屋里一時靜悄悄的,讓人有些不知所措。 “顧淳?!?/br> “嗯?” 在這場為了利益作秀的婚禮中,當了一整天“演員”的顧淳已經(jīng)幾乎精疲力盡。若不是“和公孫瑜單獨呆在一間屋子”這件事情刺激著他的神經(jīng),恐怕他沾著枕頭就能昏睡過去。冷不丁被這么一叫,顧淳整個人一激靈,像是從水底鉆出來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然而公孫瑜沉默了好一會兒,等的他都有點心焦了,才緩緩問道:“地上涼嗎?” “還行,”他笑道,又忍不住多了句嘴,帶著些調(diào)戲的語氣開玩笑道,“涼的話怎么樣?我還能到床上嗎?” “……”公孫瑜剩下那點同情頓時灰飛煙滅,索性翻了個身,眼不見心不煩。 她閉著眼睛,甚至用數(shù)羊的方法強迫自己靜下來,但總是有些許不安,不知過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卻做了一個夢。 夢里的她像是站在上帝視角,看著整座城池都處于戰(zhàn)火之中,比麻將店著火的那次不知可怕多少倍,甚至比白城遭襲的那天更令人膽戰(zhàn)心驚。固若金湯的城墻轟然倒塌,進攻者揮著大刀沖向街道,穿著官服的朝廷重臣集體叩拜在一個男人身前。 公孫瑜看不清他是誰,只覺得他渾身都帶著戾氣,如同地獄走出來的復仇閻王。就在她仔細觀察著那人的時候,夢境突然切換到了一個幽暗的屋子里,那躺在地上、看起來毫無生氣的人正是顧淳! 第35章 往事 她慌張地大喊起來,但像是沉在水底一樣發(fā)不出聲音。她仿佛能看到顧淳的生氣在一點點流逝,一步步走向不可逆轉(zhuǎn)的終點。他逐漸變得冰冷而不可觸碰,公孫瑜想要靠近,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越推越遠。 接著,顧淳變成了一團虛幻的迷霧,那霧中升起一個少年的影像。那少年有著一雙攝人心魄的桃花眼,一舉一動卻沒有分毫輕佻的意味,反而帶著些風度翩翩的距離感。他笑著和朋友打鬧的樣子、沉靜地坐在樹下讀書的樣子、揮舞著長劍的樣子一一閃過,遠遠看去,如同一幅幅畫作徐徐鋪開,每一筆都精致而有力度,甚至看得出那份沉甸甸的感情。 少年在課上躊躇滿志地答對先生提出的難題,在列隊的兵卒面前迎著颯颯軍旗鼓舞士氣。他在山頂俯瞰街巷、在溪流近旁伴著潺潺水聲踱步,或是迷茫,或是頓悟,或是不悲不喜。 公孫瑜呆呆地看著面前的一切,她確信那少年就是顧淳自己。這算什么呢?是他不為人知的過去、他的眷戀……和他的命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