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gè)七零八落，飆風(fēng)般又向四周卷去。

印云墨望著滿目倒伏的枝干與光禿禿的樹樁，不由失笑，一根根審驗(yàn)過去。

空中忽然一個(gè)聲音嘲謔道：“伐木求道，這是要學(xué)吳剛??？”

第65章生老病死猶易解，愛怨嗔癡難自持（上）

印云墨望著滿目倒伏的枝干與光禿禿的樹樁，不由失笑，一根根審驗(yàn)過去。

空中忽然一個(gè)聲音嘲謔道：“伐木求道，這是要學(xué)吳剛哪？”

印云墨聞聲抬頭，見嵇康雙手抱臂金刀大馬地站在半空，肩上挽著一輪殘?jiān)滤频囊蠹t法器，身上隱有法術(shù)余波，像是剛與人做過一場。當(dāng)即笑道：“叔夜也受這塔世界規(guī)則影響，要與我大打出手不成？”

嵇康落下來，沉聲道：“出手倒不至于，但心中的確生了怨恨：你我相識三年，時(shí)間雖短，交淺言深，也算是好友了吧？可你飛升之后，竟無只言片語相寄，連托個(gè)夢都不肯！你可知我生前遭jian臣誣陷，被皇帝判斬，行刑時(shí)為何要彈？我希望你在仙界天宮，聽到這首你傳授于我的琴曲，能探下頭看一看，我不求你搭救，至少送我最后一程，總可以吧？后來我有幸成被敕封為鬼帝，打聽到你拜在紫微大帝門下，成了玉清境赫赫有名的金仙臨央，我又想，你若知我也得道，會不會像走親訪友一樣，偶爾過來看看？然而你還是沒有來，我終于寒了心，你這人果真涼薄至斯，會墮下凡塵，也不是沒有理由?！?/br>
印云墨僵立在雪地上，聽著嵇康的指責(zé)，字字平正，卻又字字如刀。他意識到，自己確如嵇康所言的涼薄，無論是與哪個(gè)親朋好友，整日相聚時(shí)，他亦有滿腔熱情、十分厚意，然而一旦分開，他就漸漸將對方忘卻，最后拋到九霄云外，甚至連個(gè)音信也懶得傳遞。他不是無情無愛，只是情和愛只在眼前，過目即忘，從未駐留于心，正如三五歲稚子一般混混沌沌，天真殘忍。

他慚愧到無以復(fù)加，伏地行大禮，放聲痛哭：“叔夜啊，是我對不起你?。　?/br>
嵇康嚇了一跳。他本是個(gè)狂放曠達(dá)之人，對這些你來我往的小事其實(shí)并不太介意，若非受到“怨憎會”的規(guī)則制約，也不可能跟不得寵的怨婦似的絮叨這一大通。連忙上前扶起印云墨，安慰道：“我我我不是故意埋怨你，也沒覺得你墮仙是自取其禍……”

印云墨伏地不起，以手捶地哭得更大聲了：“叔夜啊，這都是我的錯啊，我是自作自受啊……”

搖光實(shí)在聽不下去，怒氣沖沖地邁過來朝嵇康道：“他都哭成這樣了，你還要如何？！”

嵇康挫敗地用掌心抹了把臉，也伏下身來謝罪：“是我言重了，還請王子見諒?！?/br>
印云墨聲淚俱下：“我求叔夜原諒……”

嵇康一個(gè)頭兩個(gè)大：“我求王子起身……”他扯過自己的袍袖，往對方臉上胡亂抹了幾下，忍不住提高聲量：“好啦我原諒你了，再不起身，我也要哭了！”

印云墨這才起身，含羞帶愧地擦干凈臉，猶帶著哽咽道：“大人含弘，藏垢懷恥，內(nèi)負(fù)宿心，外恧良朋?！?/br>
嵇康復(fù)以詩和道：“往事既已謬，來者猶可追?！保ㄗ?）

兩人又挽袂執(zhí)手行了個(gè)古禮，算是握手言和不再追究了。

搖光臉色不善地插了句：“我砍了五千零六十一棵松樹，還要再砍么？”

印云墨轉(zhuǎn)頭道：“不必，我聞到香味了?！闭f著招了招手，百丈之外的一棵松木橫飛過來，輕輕落在他們面前。這棵松樹莖約合抱，外表上看與普通松樹并無二致，但截面毫無木紋年輪，如冰雪般潔白，不斷有點(diǎn)滴粘稠的液體從截面滲出，散發(fā)著清冽動人的芳香。“羯布羅香，其樹如松，其色如雪，甘冽絕倫，燃之可引妖獸霜蛾赴火，需以麟須為拂才可驅(qū)散?！彼┱沽藗€(gè)萃取法術(shù)，凝結(jié)出兩塊拳頭大小的羯布羅香，將其中一塊放在嵇康手中，“叔夜，這是突破本層必須收集的八大奇香之一，你且收好，莫要忍不住吃了?！?/br>
嵇康大笑，也不跟他客氣，往懷里一揣：“我會忍住。你特意叮囑，可是之前已經(jīng)忍不住吃過了？”

印云墨赧然：“從人到仙，一直好口腹之欲，如今做了鬼也改不了，讓叔夜見笑了?！?/br>
嵇康道：“我投桃報(bào)李送你個(gè)消息，東南方向的浮島是一片濱海沙灘，之前我見北方鬼帝張衡張?zhí)鞄熁翌^土臉地從那邊出來，吃了大虧的樣子，想是有寶可爭。”

印云墨笑道：“我也投桃報(bào)李送你個(gè)消息，你的好友杜子仁杜大夫方才在此間雪山上摘花，你若有意襄助，趕緊去。”（注2）

嵇康想了想，為難地道：“子仁得失心重，對你不知為何多有不滿，我怕他到時(shí)又跟你起沖突?！?/br>
印云墨手一揮：“我有搖光，還能吃他的虧不成，去吧去吧，省得他望穿秋水?！?/br>
嵇康拱手暫別，繞了一大圈后回來，一臉遺憾：“并未找到子仁，不知是否出了這座浮島?！?/br>
“反正都在本層中，有緣自會再見。我們先去東南方，叔夜是否同去？”印云墨問。

嵇康答：“自然同去。本層塔世界令人心生怨憎，我見張?zhí)鞄熒裆簧疲渌淼巯氡匾不⒁曧耥?，我們同行，人多有個(gè)照應(yīng)?！?/br>
——

東南方向的浮島果然是一片巖崖海灘。山石聳峙，沙灘嶇長，海浪掀銀翻雪地拍打礁石，陣陣海風(fēng)夾雜著鷗鳴，空氣潮濕溫暖。

印云墨脫了火鼠毛滾邊長袍，赤足踏上松軟的沙灘，邊沿海岸而行，邊感應(yīng)著附近異樣的氣息。

“看，前方那處?！睋u光出言提醒。

三人走過去，果然看見滿地千瘡百孔的坑洞與碎裂的礁石，四周還殘留著斗法余波。“看起來像是張?zhí)鞄煹姆鲏m‘云橫’留下的痕跡，與他斗法之人……”嵇康沿著痕跡走到海水中，“應(yīng)該是來自海中？”

搖光警惕起來：“海中，莫非是妖獸？什么品秩？”

印云墨摸著下巴沉吟：“海中妖獸……奇香？”他繞著斗法遺跡走了幾圈，又慢悠悠地往前踱，彎腰從沙縫里，掏出一塊普普通通、指甲蓋大小的灰色石子。他把石子托在掌心嗅了嗅，伸過去給搖光與嵇康瞧：“龍涎香碎屑?！?/br>
嵇康深吸口氣，“香味醇柔、綿厚，留香異常長久，的確是極品龍涎香。”

“看來，那海中妖獸，十有八九是頭大鯨，能將張?zhí)鞄煴频萌绱死仟N，修為至少在妖皇級別?！庇≡颇嘈χ鴵u搖頭，“要搶奪一介妖皇的腹中物，還真有些難辦。咱們先合計(jì)合計(jì)，看有什么法術(shù)法寶能將鯨妖從深海引到岸邊，如若不行，就得去海底一游了?！?/br>
三人找了個(gè)背陰的地方坐下，各自抖落出相應(yīng)的法陣、符咒、法寶，發(fā)現(xiàn)只有法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