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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實成熟,滋味甘美。 他腦海里浮現出她承受不住時欲拒還迎,似乎想要掙脫,又緊緊纏著他的樣子,嬌艷柔弱中帶著無盡的嫵媚,不由得口干舌燥。 裴英娘無知無覺,依然緊緊扒著他。 李旦半天沒聽到她說話,垂眸一看,發(fā)現她又睡著了。 他笑了一下,側過臉吻她的眉心,好好睡吧。 因為天氣變涼,朝食從清風飯和冷淘換成鴨花湯餅。 吃過朝食,裴英娘吩咐半夏鋪紙磨墨。 外邊的雨勢小了些,宮婢將書案抬到長廊下,攏起竹簾,燒一爐四葉餅子香,香氣清芬。 萬丈雨簾懸掛,裴英娘沉思半晌后,伏案書寫計劃書。 逃戶問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治理得好的話,把逃戶數量控制在一定范圍以內,不會危及社稷安危。 倘若不能有效遏制逃戶的規(guī)模,那么可能會釀成大禍。 前不久劍南的商隊寫信告訴裴英娘,劍南出現大批逃戶,逃戶們居無定所,三餐無繼,組成光火賊,搶劫過路商隊,給商隊帶來很大的損失。 在女皇登基以前,社會矛盾并未激化,逃戶數量在朝廷的掌控之中,女皇登基以后,逃戶問題越來越嚴重。 逃戶歷來有之。 他們流離失所,有些躲進豪強莊園或者寺廟道觀,有些則干脆落草為寇,燒殺搶掠。 農民們投靠地主豪強,躲入豪強們的莊園中,租賃莊園的土地房屋種子,實質上從民戶變?yōu)楹缽姷乃饺伺?,借以躲避繁重的賦稅和徭役。 這種情況是最普遍的。 因為女皇抑制道教,大力扶植佛教,各地州府興建廟宇,權貴世家們爭相供養(yǎng),寺廟經濟極為發(fā)達。 因此寺院中也藏有大批逃戶。 僧道有不納賦的特權,寺廟道觀在本身擁有的莊田園林之外,還依靠各種手段大肆侵占周圍老百姓的田地,由知客僧代為管理,開設邸店、貨棧,經營生意,獲利頗豐。 逃戶們依附寺廟,甘為奴婢,或者租賃寺廟的土地務農,也可以借其庇護逃避賦稅徭役。 有逃戶選擇應召朝廷募兵,或者從事前途晦暗的手工業(yè)、商業(yè),淪為沒有人身自由的工奴。 再要么,干脆沿街乞討,混吃等死。 還有一批逃戶,一不做二不休,干起沒本的買賣,最終變成為害一方的流寇,殺人越貨,無惡不作。 大批農戶逃往他方,不僅會造成賦稅收入方面的損失,還可能會引發(fā)暴動,威脅社會安定。 歷朝歷代,當出現各地農戶不約而同奔逃的現象,往往是天下即將大亂的征召。 裴英娘沒學過怎么治理朝政,不知道要如何解決逃戶問題,但是她大概知道哪些是不能做的。 比如不能像平州縣令那樣,用鐵血手段抓捕搜查各地逃戶,一旦坐實逃戶身份,立刻發(fā)賣為奴,這種方法短時間內能夠威懾平民,但長此以往,只會導致民怨沸騰。 也不能像甘州刺史,什么都不做,只知道設置各種禁令嚴防老百姓外逃,把老百姓當成罪犯看守起來,鬧得人心惶惶。 計劃書寫好以后,裴英娘吹干紙上墨跡,拿去給李旦看。 李旦放下手里正忙的事,細細看過一遍,刪減了部分內容,理清條理,提筆另寫了一篇奏疏。 裴英娘按著他的修改重新抄寫一遍,派人把奏疏遞交給女皇。 三天后,女皇在宮城前的廣場舉行射禮。 她特意提出,射禮當天,太子妃須得陪同在她左右。 滿朝文武嘩然。 射禮并非尋常宮宴,按理來說女子是不能參加的,女眷們一般在另一邊,中間隔著數道屏風圍幛。 裴宰相安撫其他朝臣,“太子妃身份貴重,偶爾出格,有何不可?” 他其實想說,現在當今天子是一位女人,女人都能當皇帝了,女皇要太子妃出席射禮,有什么好奇怪的? 射禮那天正逢初一,天氣晴朗,碧空萬里如云。 廣場上彩旗飄揚,當中豎起獸皮箭靶,廣場兩邊架起高大的堆壘,防止官員們射箭時不小心射脫箭矢傷人。 龜茲樂人抱箜篌,摟琵琶,執(zhí)羌笛,大鼓、銅鑼齊備,隨時為官員們鼓噪喝彩。 女皇身著袍服,端坐在高臺上,淺笑盈盈。她是女子,又年事已高,無法下場拉弓,待會兒李旦會以皇太子的身份第一個上場拉弓。 高臺下兩溜胡床、繩床,大臣們正襟危坐,每人面前一副食案,案上山珍海味齊備。 觥籌交錯,酒酣耳熱之際,女皇示意上官瓔珞,“叫十七娘過來?!?/br> 兩邊回廊里,女眷們正說說笑笑。 上官瓔珞走進回廊后,女眷們連忙停下交談,連奏樂聲都停了,霎時鴉雀無聲。 所有人同時扭頭,看向裴英娘。 裴英娘面不改色,起身離席。 女眷們看著她的背影,各有思量。 射禮還未開始,裴英娘踏上廣場上鋪設的氈毯時,大臣們也和他們的妻女一樣,不約而同停下來看著她。 場中靜了一靜,彩幡獵獵飛揚。 李旦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到裴英娘跟前,牽起她的手,一步一步拾級而上,把她送到女皇身邊,“待會兒我一定會射中靶心,想要什么?” 裴英娘想了想,“這次的賞賜里有一只瑞獸,據說是劍南那邊進貢的,就要那個罷?!?/br> 李旦點點頭,回到宴席中去。 他瘦了很多,走下臺階的身影猶如一棵翠竹,挺拔秀逸,氣度從容。 裴英娘收回視線,朝女皇行禮,矮身陪坐一旁。 女皇微笑道,“十七娘,你的奏疏寫得很好?!?/br> 裴英娘謙虛道:“母親謬贊?!?/br> “你這么幫旦兒,難道不怕么?”女皇手執(zhí)犀角杯,目光逡巡,看向臺下,“不怕將來旦兒疏遠你,防備你?” 就像李治當年一樣,倚重她,信任她,又無時不刻不防備她,算計她。直到臨死之前,那一句“善待我們的孩子”,何嘗不是想用多年的情分束縛她。 裴英娘莞爾,“母親,阿兄不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