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立即趕往伊州, 不得有誤！”

    王浮翻個白眼, 執(zhí)失云漸是副都督！副都督！雖然都督是虛職，由親王遙領，副都督才是主持都護府內(nèi)外事務的長官, 那也不能把副字給省了！

    想起執(zhí)失云漸王浮就牙根癢癢，他那人神出鬼沒的，領著幾百個騎兵，不知道鉆到哪個地洞去了, 都護府所有軍政內(nèi)務全部由他一個小小的長史料理，來西域幾年，他未老先衰，頭發(fā)快掉光了，哪還有長安五陵少年郎的風流俊逸？

    “去伊州干什么？”

    他的問話被風吹散，衛(wèi)士們早就馳遠了。

    官高一級壓死人，王浮回到都護府，立刻吩咐書童去收拾行李包袱，“多帶些乳餅和青精飯?！?/br>
    他受夠羊rou了，干糧中唯有乳餅和青精飯和他的口味，乳餅香甜細膩，用茶湯泡開，和青精飯一起食用，又扛餓又好吃，是最好的充饑干糧。

    乳餅是商隊路過都護府的時候送給他的，除了乳餅，還有其他中原的吃食用具，每次都一車一車往他房里搬。

    王洵是個男人，不會注意到這些，東西肯定是裴英娘交待下人置辦的，她知道他是世家子弟，嬌貴得很。

    經(jīng)略西域需要上上下下打點好關系，其他人也有這樣的待遇，他并不特殊，王浮深知這一點，可乳餅的濃香在唇齒間化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感慨萬千。

    風從庭外刮進正廳，王浮打了個哆嗦，他什么時候變得多愁善感起來了？

    一定是執(zhí)失云漸害的！

    幾天之后，王浮到達伊州，路上剛好碰到相熟的商隊，領隊的阿福他認識，是裴英娘的心腹。

    沾商隊的光，王浮趕路的速度快了不少。

    時下牛車、驢車、馬車都只有兩個輪子，車廂空間非常小，只能容兩人乘坐，有人試驗過雙輪馬車，因為解決不了轉向問題，沒法用于長途旅行。商隊里卻有好幾輛雙輪馬車，據(jù)阿福說他們快琢磨出解決轉向麻煩的對應之策，到那時，馬車的空間更大，速度會更快。

    不能小覷碌碌無為的老百姓，這幾年他們不斷發(fā)明、改進日常所需的農(nóng)用、日用器具，節(jié)省勞力不說，其中甚至有很多能直接運用到軍隊里。

    這就是裴英娘讓王洵去主持開設專業(yè)學堂之事的原因么？

    王浮沉思著走進別駕府。

    堂中篝火噼里啪啦燒得熱鬧，一人肩披大氅，背對著門口席地而坐，他生得孔武高挑，即使是坐著也身姿高大，脊背微微放松，仿佛很隨意，其實是非常警醒的姿勢。

    “你怎么跑來伊州了？”王浮湊到篝火旁取暖，搓搓手，“我記得你往北邊去了?！?/br>
    吐蕃崛起，突厥死灰復燃，兩邊都在向外擴張，隴右道夾在其中，岌岌可危，尤其是咽喉處的通道極其重要，但朝廷那邊撥不出多余的兵力，執(zhí)失云漸開始往北駐軍，哪里越危險，他就守在哪里，震懾宵小。

    執(zhí)失云漸頭也不抬，淡淡道：“天使將至?！?/br>
    王浮瞪大眼睛，“京兆府的人不是才走嗎？這一次怎么來得這么快？難不成圣人有別的指派？”

    執(zhí)失云漸沒吭聲，凝望著跳動的篝火，暖黃的火光映在他臉上，五官深刻，瞳孔的顏色愈發(fā)淺淡，像剔透的琥珀。

    “希望這一次能多撥點人給咱們?！蓖醺∪〕鲆粔K乳餅，扔到架起來的鐵鍋里，乳餅慢慢融化，酸香撲鼻。他掏出一只小口袋，把黑色米粒倒進咕嘟咕嘟冒泡的乳湯中，灑一點葡萄干、蜜煎梅子、羊rou脯、鵝rou干、魚松和清爽的腌菜，一大鍋香甜可口的花飯做好了。

    王浮管這種干糧叫抓飯，旁邊侍候的書童走上前，盛起兩大碗。一碗給王浮，一碗恭恭敬敬呈給執(zhí)失云漸。

    執(zhí)失云漸沒客氣，接過瓷碗和匙子，幾口吃完，“把我們叫到伊州來，不是派兵?！?/br>
    當年太宗李世民打下西域，派兵駐扎，魏征極力反對，疆域離中原太遠，光是輪換防守邊疆的兵士就湊不齊，更別提其他耗費，連年戰(zhàn)亂，江山初定，需要休養(yǎng)生息，朝廷心有余而力不足。

    前些年因為天下太平，李治重視西域，增派了幾次兵力。

    現(xiàn)在不同了，皇室上層內(nèi)斗不斷，文武百官們提心吊膽，無力顧及西域，上次天使降臨，聽說都護府收復往北、往西的大片草原，并沒有露出驚喜之色，反而覺得為難。

    王浮一抹嘴巴，信心十足，“天使來得突然，說不定我的話成真了呢？”

    兩天后，侍從回稟說天使登門，王浮連忙換上官服，出門迎接。

    等他認出天使是誰，頓時眉頭緊皺，心里一個咯噔。

    因為來者不是李治的親近侍從，而是武家的人，武承嗣的從弟——武家六郎。

    武六郎拱手和執(zhí)失云漸、王浮寒暄。

    執(zhí)失云漸面色冷淡，王浮只差沒翻白眼。

    武六郎倒也不生氣，當眾宣讀武太后的詔書，上面無非是一些夸獎執(zhí)失云漸和邊疆將士的勉勵之語，發(fā)下賞賜若干云云。

    末了，武六郎笑嘻嘻道：“聽說執(zhí)失都督還未成婚，邊疆苦寒，都督悍勇，身系安西都護的安危，怎么竟無人照料飲食起居？太后念叨了好久，大兄為替太后分憂，特意選出幾位溫順勤謹?shù)牧技遗?，為都督端茶送水，以解寂寞。?/br>
    他話音剛落，幾名梳雙螺髻，著青襦石榴裙的妙齡女子跟著侍從走進堂內(nèi)，小娘子們年輕秀美，恍如一把子水蔥，鮮嫩得能掐出水來。

    霎時香風細細，連庭外呼嘯的狂風都變溫柔了。

    王浮目瞪口呆。

    執(zhí)失云漸面不改色，目光逡巡一周。

    房里侍立的甲士、隨從會意，紛紛退下，王浮不肯走，想留下看熱鬧，甲士大手一張，強行把他架走。

    感覺到執(zhí)失云漸審視的目光，幾位嬌柔小娘子面上羞紅，肅禮問安，“妾拜見郎君?！?/br>
    六個新鮮嬌美的女子，都是一樣的蛾眉杏眼、頭發(fā)烏黑，眉眼身量，衣著打扮，發(fā)髻上的絨繩簪花，及地的夾纈披帛，腕上的卷草紋金臂釧……

    全部和她很像。

    執(zhí)失云漸忽然一笑，大馬金刀坐在正廳上首，斟一碗熱茶，杯口熱氣氤氳，“武尚書想要我拿什么交換？”

    武六郎眼中精光閃爍，執(zhí)失都督果然是武將，開門見山，直來直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