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糧。

    桐奴和護(hù)衛(wèi)隨行。

    裴英娘看著婢女們打包袱，問李旦，“怎么不帶楊知恩？”

    李旦走到她身邊，說：“他留下來照看王府?！?/br>
    長安不是九成宮，這一次他要離開大半個月，委實放心不下。

    裴英娘笑，“阿兄，讓他跟著你南下吧，你出門在外，身邊離不了人，楊知恩忠厚，他跟著你我心里才踏實?！?/br>
    明崇儼剛死，不論是不是太子的人做的，東宮現(xiàn)在不敢輕舉妄動，一時還亂不起來。

    李旦從背后摟住裴英娘，低頭親她的發(fā)頂，她搽了花露，每一根頭發(fā)絲都是香的，像剛出爐的千瓣花絲玉糕，“有其他人，都是我的親兵，楊知恩留下。”

    一錘定音，裴英娘知道他的脾氣，想了想，不和他爭了，免得他在外面還要擔(dān)心她的安危。

    翌日李旦去宮里辭行，蕭御史一行人在城門口等候。

    裴英娘想去灞橋送別，李旦不許她出門，折騰她一夜，鬧到她下不來床，臨走時用錦被把她裹得緊緊的，guntang的唇雨點一樣落在她眼角眉梢，“乖，不到半個月我就回來了。”

    李旦剛走了沒一會兒，公主府派車來請裴英娘，李令月知道李旦要出遠(yuǎn)門，接她去公主府住。

    裴英娘婉拒公主府的邀請，李令月和薛紹忙著照顧胤郎，夫妻倆獨處的辰光本來就不多，她住過去，薛紹會哭的。

    處理了些瑣碎家事，看外邊日頭暖和，她走到石榴樹下打秋千，抬頭可以看到墻角杏樹張開來的花枝，花瓣紛紛揚揚，飄灑一地。

    阿祿笑嘻嘻走進(jìn)庭院，百花園開張第一天，熙熙攘攘，游人如織。這還是裴英娘沒有出面，如果打出她的旗號，光是達(dá)官貴人們的車馬就能把園子堵得水泄不通。

    裴英娘漫不經(jīng)心聽著阿祿匯報，鬢邊一朵暈色牡丹花輕輕顫動，肩上挽的白地刺繡穿枝棠梨花云鶴披帛慢慢滑落，跌在花叢間，幾只蝴蝶飛過來，圍著披帛上栩栩如生的棠梨花翩躚。

    白天有一堆事情讓她分心，不覺得什么。到了晚上，枕邊空蕩蕩的，她輾轉(zhuǎn)反側(cè)，忍不住想李旦。他到驛站了嗎？夜里睡得好不好？吃食用具妥當(dāng)不妥當(dāng)？他是嫡出皇子，從小嬌養(yǎng)在深宮，第一次風(fēng)餐露宿，不知道能不能習(xí)慣。

    囫圇睡去，一早起來，瓊娘用新制的香膏幫她潤面。春天處處繁花似錦，她前天逛了一下園子，撲了一臉花粉，回到房里，腮邊癢得特別厲害，得搽些膏脂滋潤。

    發(fā)髻還未梳好，馮德快步走進(jìn)側(cè)間，在水晶簾外拱手笑著道，“娘子，郎君來信了?！?/br>
    裴英娘愣了一下，昨天才剛走，信就送來了？

    半夏打起簾子，馮德低頭入內(nèi)，把信箋送到裴英娘手上。

    裴英娘拆開信看，嘴角輕抿，字跡清秀俊逸，是李旦親筆寫的。

    半夏和忍冬對視一眼，搬來書案，備好筆墨文具，鋪紙磨墨，知道她馬上要寫回信。

    她梳妝畢，洗了手，挪到光線明亮的廊前寫信。

    “面別已來，妹諸事安妥，望兄早歸……”

    兩人寫信一直是兄妹相稱。

    她寫好回信，吹干墨跡，看到被春風(fēng)吹入廊下的杏花花瓣，隨手拈起幾朵，夾進(jìn)信紙里。

    馮德立刻揣著回信去外院，催促家仆即刻啟程，郎君走之前吩咐過，每天一封信，不能耽誤，送晚了怕家仆錯過郎君投宿的驛站。

    書信一來一回，半個月過去了，庭院碧池里冒出一張張巴掌大小的嫩荷，杏花落盡，桃樹開始長出細(xì)長新葉，院內(nèi)郁郁蔥蔥，望去滿眼綠意，新綠淺綠濃綠深綠，濃淡相映，沁人心脾。

    武家給裴英娘送來請?zhí)嵙锶ツ昴甑咨藗€小娘子，之前因為年前年后事多繁忙，沒有擺酒，如今趁著暮春初夏時節(jié)天氣涼爽，武家設(shè)宴邀請親近的人家前去賞花，順便慶賀武攸暨和鄭六娘喜得千金。

    裴英娘讓阿祿準(zhǔn)備賀喜的禮物，到了正日子，和李令月一起前去武府赴宴。

    楊知恩和郭文泰跟隨她左右，車駕外有五十多個親兵隨行，還沒進(jìn)坊就有人前去肅清道路，讓閑人回避，陌生人根本沒法靠近她。

    外邊賓客盈門，女眷們在內(nèi)室看小娘子，房里珠環(huán)翠繞，說笑聲此起彼伏。小嬰兒錦綢包裹，軟綿綿的躺在鄭六娘懷里吐泡泡。

    李令月接過小娘子親了又親。薛崇胤越長大越調(diào)皮，每天爬來爬去，沒有一刻安生。她向裴英娘抱怨，說乳娘進(jìn)府的時候是個富態(tài)的婦人，為了照顧薛崇胤，清減了不少，幾個月下來，竟然恢復(fù)成少女時的楊柳腰。

    今天李令月沒帶薛崇胤出門，帶著小家伙，她什么事都做不了。

    小郎君太淘氣了，她下次想生個乖巧的小娘子，“或者你生也行，我的首飾隨她挑選?！?/br>
    長大了，兩家還可以訂親。

    李令月越想越遠(yuǎn)，巴不得裴英娘馬上生一個小娘子叫她姑母。

    裴英娘失笑，“還是阿姊你生吧?！?/br>
    趙觀音坐在一旁淺笑。她成婚后多年沒有生育，韋沉香已經(jīng)生下李裹兒，最近孺人郭氏也傳出喜信，她倒是不怎么著急，眉宇溫和，沒有早年那種目空一切的高傲姿態(tài)。

    武府婢女捧著一只只青瓷蓮花瓷碗進(jìn)房，殷紅的奶酪澆櫻桃，淋一層薄薄的蔗漿，肥濃鮮甜。

    裴英娘認(rèn)出瓷碗是洪府瓷窯賣出的，揚眉微笑。

    宴席后便是賞花評花，李令月拉著裴英娘一起去武家花園，她搖搖頭，“我這兩天腮邊犯癢，賞不了花，阿姊你去吧，我正好躲躲懶?！?/br>
    李令月被其他貴婦們拉走了。

    鄭六娘讓乳娘抱走小娘子，親自帶著婢女收拾出一間僻靜雅致的靜室，點上一爐馥郁的金鳳香，請裴英娘過去休息。

    她靠著鋪軟氈錦枕的湘妃榻打瞌睡，恍惚做了個夢，好像聽見李旦的聲音，睜開眼來，紗帳搖晃，珠簾高卷，鳧鴨香爐裊裊吐著輕煙，半夏和忍冬跪坐在簾下，房里靜謐無聲。

    武府婢女端來鄭六娘的鏡臺，和半夏一起服侍她梳洗。她出門赴宴，車上會帶妝奩，重新裝扮一番，婢女撩開簾子，“王妃，武尚書求見。”

    武承嗣？

    裴英娘攏上鎏金翠玉鐲子，起身走出里間。

    武承嗣身穿小團(tuán)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