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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蹙眉,喝慣清茶以后,總覺得茶湯的味道太過油膩。 長史卻很歡喜,端起茶碗滿飲一口,頗為愜意。 李旦手指微曲,輕輕叩響書案一角,平靜道:“把明崇儼對二圣說的讖語全部宣揚出去?!?/br> 長史喝茶的動作頓了一下,面露詫異之色,“郎君,讖語一旦傳出去,勢必?zé)o可挽回,屆時不止太子和英王焦頭爛額,您也無法脫身,您真的打算好了?” 明崇儼說李賢面相刻薄,李顯和祖父相像,李旦面相極貴……每一句,都會掀起軒然大波。 李旦抬眸,神情淡然,“不,重點不是我和英王,而是太子的身世。” 長史雙眼微微一瞇。 宮中一直有謠言說李賢并非武皇后親子,而是武皇后的jiejie韓國夫人所生。 武皇后得知宮人們私底下猜測李賢的身世,沒有刻意澄清,聽之任之。 在她的默許之中,謠言流傳得更快。 時至今日,李賢的生母究竟是誰,對武皇后沒有絲毫影響。 謠言如果屬實的話,李賢將會是首當(dāng)其沖受到?jīng)_擊的人,如果大臣們都開始懷疑他的身世,肯定不敢真心輔佐他,他的太子地位岌岌可危。 武皇后性情剛硬,手段狠辣,怎么可能坐視私生庶子繼承帝位?跟著李賢,只有死路一條呀! 有人找明崇儼打聽,以確認(rèn)謠言的真?zhèn)巍?/br> 明崇儼的回答很模糊,他說從命相上來看,太子李賢福緣淺薄,天命之事,不可強求。 因為東宮屬臣的嚴(yán)防死守,關(guān)于李賢身世的事還沒有傳出蓬萊宮。 太子洗馬上書李治,請求李治徹查流言,并要求嚴(yán)懲危言聳聽、中傷太子名聲的明崇儼。 李治雷厲風(fēng)行,處置了一批宮人,還把向來頗為受寵的明崇儼打發(fā)回老家掃墓。 圣人如此維護太子,左搖右擺的東宮屬臣們像吸了一口仙氣一樣,重新變得斗志昂揚,全心全意擁護太子。 “郎君,我們的人放出流言,若是圣人追查到相王府,懷疑您,您該怎么應(yīng)對?太子和天后勢如水火,總有圖窮匕見的一天,相王府只需隔岸觀火就夠了,為什么非要摻一腳?”長史挪開茶碗,鄭重道,“仆有一句話想問郎君,您無意權(quán)位,置身事外,隱忍多年,現(xiàn)在卻屢屢打破界限,是不是因為王妃?” 炭火燒得噼啪響,桐奴卻打了個冷顫,把頭埋得低低的。 李旦笑了笑,輕撫書案上的經(jīng)折裝書冊,雖是語氣平淡,卻氣勢如淵,“吾意已決,你只需領(lǐng)命行事?!?/br> 長史跟隨李旦多年,敢直接問出口,心中已是有了七八分篤定,離席叩首,“是?!?/br> 廊外有腳步聲傳來,護衛(wèi)匆匆走到廳堂外,抱拳道,“郎君,娘子來了。” 李旦立刻起身,轉(zhuǎn)出書案,前去相迎。 長史望著茶碗里冷凝的茶湯,默默嘆口氣。 西院護衛(wèi)層層把守,幽靜冷肅。 庭前一株枝干虬曲的老梅樹,鵝黃的蠟梅花藏在葉片下,逸出陣陣清香。 雪中暗香,更添了幾分冷冽。 梅花先花后葉,花葉不相見。庭中這株蠟梅樹從南方移植而來,十分古怪,開花時垂掛著黃綠色的葉片。原先種在慈恩寺里,因為稀罕,寺中僧人把幾株老樹挖了,分送給幾位親王,寺中只留了一株。 裴英娘嫌梅樹葉子不好看,蠟梅一簇簇開得熱鬧,平白叫葉子擋住了風(fēng)光。 她讓婢女把葉子摘了。 婢女們面面相覷,大雪時落時停,除了墻角的竹林,院子里只剩這株蠟梅樹掛滿葉片,長得好好的,為什么非得把葉子全摘了?而且這株梅樹就是因為葉子才格外珍貴的呀! 沒有為什么,裴英娘就是看蠟梅樹的葉子不順眼。 相王府一應(yīng)大小事務(wù),全是王妃說了算,內(nèi)外管家都服服帖帖的,婢女們更不敢抗命,老老實實走下長廊,去摘葉子。 等李旦迎出來的時候,蠟梅樹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干和黃澄澄的花朵。、 婢女們怕他責(zé)怪,唯唯諾諾,不敢看他。 “梅樹沒有葉子,花枝才好看?!迸嵊⒛镎驹诨乩壤?,轉(zhuǎn)頭和李旦說,“阿兄,你覺得呢,好不好看?” 她今天不出門,挽的是家常發(fā)髻,鬢發(fā)松散,未施珠翠,只簪了一枝鸞鳳嵌珠串步搖發(fā)釵,發(fā)髻里纏繞著淺縹色絲絳,襯得烏發(fā)漆黑發(fā)亮。 李旦走過去,低頭吻了吻她的發(fā)頂,“好看?!?/br> 把她摟進(jìn)懷里,摸摸她的臉頰,手指順著細(xì)滑的荔腮向上,抿抿她的發(fā)鬢。 她怕冷,冬天喜歡待在房里貓著,夜里主動往他懷里鉆,哪怕被他折騰到渾身酥軟,鬧到半夜睡不了,氣得咬他,也要扒著他睡。白天不是靠著薰籠,就是抱著暖爐,沒長骨頭一樣,嬌嬌軟軟的斜倚香榻,不到飯點,絕不動彈。大雪天還過來找他,肯定有正事和他談。 “外頭冷,進(jìn)去說話?!彼p聲說,半擁著她去書室。 婢女們繼續(xù)任勞任怨采摘梅樹樹葉。 長史已經(jīng)離開了,桐奴撤走茶具茶爐,燒了一爐辟寒香,鎏金獸香爐香氣繚繞。 裴英娘小時候常去李旦的書室玩。 有事求他的時候,乖乖坐在書案邊看他用功,幫他磨墨、端茶,殷勤小意。 沒事就背著手到處亂逛,翻他的書冊看。書架上累累的手抄書軸,一卷卷用錦綢包裹,看到錦緞、象牙簽子上寫著感興趣的東西,就把那卷書軸抽出來看。 成親以后她反而沒怎么來過他的書室,王府后院基本上全是按著她的喜好布置的,總得給他留點私人空間。 李旦示意桐奴添炭,婢女抬來漆繪薰籠,放在書案邊。 裴英娘挨著薰籠坐了,泥金繪花鳥十二破蜀錦長裙鋪散開,映著庭前一片冰天雪地,熠熠奪目,那一串耀目如火的竹絲紅燈籠霎時黯然失色。 “蔡凈塵的事,你知道了?”裴英娘雙手托腮,看著李旦。 除了李治的那道敕書,她什么都沒有瞞著李旦,他應(yīng)該知道蔡凈塵沒有死。 李旦盤腿而坐,隨意翻閱書案上堆疊的卷冊,上面是府中門客抄錄的詩作,他不答反問,“找到人了?” 裴英娘搖搖頭,珠串墜飾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