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賬本! “難不成娘子帶了幾十上百個管賬的陪嫁?”他們有些慌了。 去打聽消息的人回來說,“娘子的陪嫁仆人只管娘子的匠坊、莊園、鋪子,我仔細問過了,除了健仆、護衛(wèi)和婢女,娘子不曾帶會管賬的家奴進府?!?/br> 眾人鎮(zhèn)定下來,“那些賬務(wù),我們十?dāng)?shù)人通宵達旦,十天十夜勉強能算完,娘子異想天開,以為記賬和抄經(jīng)書一樣簡單嗎?” 他們嘿嘿冷笑,等著看王妃的笑話。 然而他們再一次大失所望。 “娘子身邊的婢女,個個會算賬!她們用一種格子狀的木頭工具當(dāng)算籌,靠撥弄珠子計算,不僅速度快,算出來的數(shù)目還精準!”這一次前去探聽消息的是個中年人,他神情激動,“我聽婢女們說那是算盤,原來那就是算盤!早聽人提起過,只恨無緣一見……真師身邊的婢女個個能寫會算,查賬的速度比我快多了,果然不愧是伺候真師的人吶!” 眾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覷:是了,怎么忘了,王妃還俗前,可是永安真師啊! 傳說中能讓蓮花瞬間開放,呼風(fēng)喚雨,無所不能的永安真師! 南邊的商隊、西邊的駝隊、海路的船隊、吐蕃的馬隊,茶、絲、瓷器、永安棉、永安紙、永安糖……永安真師名下的財富,并不比郎主少!真師那樣坐擁金山的人,怎么會把他們這些小管事放在眼里? 老管事們當(dāng)即雙腿發(fā)軟,哆哆嗦嗦著互相攙扶。 完了,他們竟然想看真師的笑話!得罪了永安真師,以后還有出頭之日嗎? 片刻前還洋洋得意,等著看笑話的管事們,抖如篩糠,汗如雨下。 積年的賬務(wù),如果真能查得清,朝廷就不會有那么多壞賬了。查賬只是電閃雷鳴,刮一陣狂風(fēng),嚇唬人而已。 倚著隱囊假寐的裴英娘睜開雙眼,抬起頭,看日頭已經(jīng)升到西邊,料想府里的人應(yīng)該都親眼看到院子里一排排婢女端坐著打算盤、劃賬本的壯觀景象,揮揮手,“好了,收攤?!?/br> 婢女們抿嘴笑,抱起算盤賬冊,撤走簟席、小幾。 馮德諂笑著上前,“娘子,那些老管事……” 裴英娘輕笑一聲,“他們?nèi)フ夷闱笄榱???/br> 速度夠快的。 馮德連忙賭咒發(fā)誓:“仆對娘子忠心無二!那些小人,以為三瓜倆棗,就能動搖仆的忠心么……” 裴英娘端起一盞熱茶,制止他說下去,笑了笑,緩緩道:“無事,他們不去找你,我倒要嘀咕了。先晾他們兩天,后日你去和他們說,給他們半個月的辰光,誰能學(xué)會新的記賬數(shù)字、記賬格式,熟練掌握打算盤的要訣,誰就能留在賬房?!?/br> 剛才選出來留用的那幾個是要提拔的,趕走的那些老管事偶爾會貪些小財,大節(jié)上沒有虧損,畢竟是王府奴仆,陽奉陰違、奴大欺主的人不是沒有,但是敢欺負到嫡出親王頭頂上的,尚且罕見。 她沒想真把人打發(fā)走,嚇一嚇他們,順便也嚇一嚇府里其他奴仆,讓他們明白府里要換天了,他們的去留,只在她一念之間。 以前裴英娘崇尚先禮后兵,后來發(fā)現(xiàn)有時候先兵后禮效果更好——對君子或者聰明人要先禮后兵,對其他人,還是先用拳頭說話更管用。 她沒耐心溫水煮青蛙,權(quán)勢壓人,相王妃和永安真師的地位擺在這兒,相信不會有人膽大包天到妄想架空她。 裴英娘接著看自己的嫁妝單子,二圣所賜的彩禮和相王府的彩禮一并記在賬冊上——如此一來,使用權(quán)和歸屬權(quán)都是她的,李旦無權(quán)過問。 星霜閣主殿是寢居之所,配殿廂房全部挪出來堆她的嫁妝,依舊遠遠不夠。 她吩咐阿福和阿祿陸陸續(xù)續(xù)把一些十幾年內(nèi)絕對用不著的大件搬去莊園。 李旦和她的別墅莊園遍布各地。終南山、驪山、翠微宮、九成宮,東都洛陽,北都晉陽,城內(nèi)的醴泉坊、永安坊、通軌坊、曲池坊,全部有她的宅子、店肆。 狡兔三窟,千里迢迢之外的江南東、西道,諸羈縻州,甚至連嶺南亦有她安排好的居所,蔡凈塵此次南下接馬氏回長安,也是順便為她打理那些據(jù)點。 新婚第二天就為將來離開長安做準備,似乎太早了……然而李旦畢竟身份敏感,裴英娘必須未雨綢繆。 馮德領(lǐng)著十幾個健仆,顛顛跑出回廊。 健仆們肩扛手提,運送一套紫檀雕刻梅雀爭春包鑲錦綺的翹頭案和香幾。 王妃說了,這些要送去郎主會客的廳堂,換下舊的。 迎面一個方臉小眼睛、皮膚干癟、又矮又瘦的老者緩步走來。 馮德笑呵呵止步,和長史寒暄幾句,態(tài)度熱情。 他只管郎主內(nèi)院的事,長史才是郎主最信任的人。雖則他如今攀上王妃了,但也不好立刻得意忘形,怠慢長史。 王妃不喜歡輕狂的管家。 長史掃一眼健仆們手中、肩上的貴重陳設(shè),淡笑著頷首示意。 等馮德走遠,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轉(zhuǎn)身進了西院。 按理來說東院設(shè)做待客的地方更合適,但相王府和其他王公貴族家不一樣,西院才是會客廳和男主人的書室所在。 李旦在書室吃茶。 廊下的小火爐發(fā)出噼里啪啦的炭火燃燒聲,鶴首銀支架里躺著一枚手掌大小的茶餅,使女手執(zhí)銀箸,偶爾翻動一下。 長史進院時,外管家跪在長廊里,哭天抹淚,泣告訴苦。 或者說是告狀更準確。 “娘子初來乍到,如此行事,豈不是寒了人心?” 外管家絕口不提王妃收走鑰匙、賬本的事,一口一個為王府名聲和上上下下幾百個奴仆著想,勸李旦提醒王妃,剛接過管家權(quán)的當(dāng)家主母,應(yīng)該寬嚴并濟,不能這么無情魯莽。 傳出去,別人不止會笑話王妃年輕不懂事,還會順帶著譏笑李旦懦弱,連王府內(nèi)院的事務(wù)都處理不好。 長史徐徐吐出一口濁氣,為外管家的執(zhí)迷不悟。 郎主身份高貴,不耐煩俗務(wù),向來很少過問府中中饋,外管家儼然把自己當(dāng)成王府的主宰,現(xiàn)在王妃來了,要把權(quán)力收攏回去,看在他是老仆的份上,不計較賬務(wù)的種種貓膩,他不知道感恩戴德,竟然還妄想中傷王妃。 以卵擊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