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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笑著搖頭,制止正準(zhǔn)備烤第二只、忙得熱火朝天的李令月,“我吃不了多少,別忙活了。” 擦凈手,指一指宮婢撤下去的棋盤、棋桌,“剛才你們在下棋?來,十七,陪我手談幾局?!?/br> 裴英娘下意識躲到李旦背后,李旦和她下棋,總是會留幾分余地,而李治平時溫和,到棋盤前時,一反常態(tài),下子毫不留情,完全以看她頭疼為樂。 李治對她幾乎有求必應(yīng),也只有在下棋的時候,不論她怎么撒嬌賣乖,全沒用。 都說棋品看人品,在李治身上不適用。 當(dāng)然,也可能是因?yàn)榕嵊⒛锖屠钪瓮娌虻臅r候沒放水,李治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故意的。 天知道她真的不是有意的,運(yùn)氣這種事,她也做不了主呀! 李旦側(cè)過臉,裴英娘柔若無骨的雙手攥著他的胳膊,探出半個腦袋,一臉畏懼,烏溜溜的大眼睛瞪得溜圓,眸子里滿是乞求之意。 他輕輕笑了一下,拍拍裴英娘鬢旁的簪花,柔聲道,“去和令月玩吧。我來與阿父手談。” 裴英娘徐徐吐出一口氣,李旦這么講義氣,不枉她之前任勞任怨,為他沏了那么多次茶。 李治執(zhí)白子,李旦執(zhí)黑子,父子倆默不作聲,擺開架勢,開始在方寸之地上拼殺。 裴英娘坐在旁邊圍觀,一開始李治氣勢如虹,李旦節(jié)節(jié)敗退,就在她以為李旦要投子認(rèn)輸時,棋局忽然峰回路轉(zhuǎn),李旦很快扭轉(zhuǎn)敗局,和李治爭搶主動權(quán),雙方陷入膠著狀態(tài)。 到后來,裴英娘已經(jīng)看不懂父子倆到底誰占優(yōu)勢了。 一對碗口大的蝴蝶從閣子前翩躚而過,李令月眼前一亮,拈起團(tuán)扇,“走,英娘,咱們撲碟去!” 裴英娘接過半夏遞來的一把綠地繡梅花山鳥天凈紗葵花扇,欣然起身,下棋不好玩,看別人下棋,更不好玩。 池岸遍植花木,繡球、牡丹、芍藥、茶花競相綻放,姹紫嫣紅,香氣濃郁。 李令月追著彩蝶踩入花叢,裙角拂過花枝,花粉簌簌飄落。 兩人圍著池子西南角轉(zhuǎn)了一個大圈,累得氣喘吁吁,香汗淋漓,別說抓蝴蝶了,連蝴蝶翅膀都沒夠著。 半夏和忍冬找來竹竿,黏上紗網(wǎng),一轉(zhuǎn)眼的工夫便網(wǎng)了四五只色彩艷麗的彩蝶,籠在紗罩里,給裴英娘和李令月玩。 李令月圍著紗罩稀罕了一會兒,過足了癮,讓人把蝴蝶放了。宮婢取蝴蝶的時候很有分寸,沒有傷到它們的翅膀,蝴蝶重獲自由,撲騰著雙翅飛向遠(yuǎn)方。 穿過曲橋,回到水閣,宮人端著溫水巾帕和香膏上前伺候。裴英娘和李令月在閣子外面洗了臉和手,躡手躡腳踏上石階。 風(fēng)聲輕柔,宮婢、宦者們大氣不敢出一聲,里頭靜悄悄的,偶爾響起棋子落在棋盤上的清脆聲響。 李治和李旦還未分出勝負(fù)。 李令月愛熱鬧喜慶,喜歡打雙陸,對黑白棋子沒興趣,坐得遠(yuǎn)遠(yuǎn)的。一時覺得腹中饑餓,讓昭善去膳房取茶食點(diǎn)心。不等昭善回來,她趴在憑幾上,腦袋一點(diǎn)一點(diǎn),打起瞌睡。 裴英娘松開自己挽著的織金藕絲褐刺繡對鳳牡丹披帛,展開來蓋在她身上,怕披帛滑落,尾端松松系起,打了個蝴蝶結(jié)。 她忍不住笑了笑,覺得眼前的李令月像一只被打包妝點(diǎn)的瓷娃娃。 父子倆全神貫注,沒有注意到身旁的動靜。 李治神色平靜,似乎胸有成竹。 李旦額前爬滿細(xì)密汗珠,雙唇緊抿,眉頭微蹙,顯然苦惱至極。 裴英娘有些心疼,高手過招,付出的心力不是她能體會得到的,早知道李旦和李治下棋下得這么辛苦,還不如讓她陪李治解悶。她下棋通常是想一步下一步,沒有深謀遠(yuǎn)慮、鋪排陷阱,李治猜不出她的節(jié)奏,有時候反而會因?yàn)橄氲锰?,被她的下法難住。 她想了想,抽出袖子里的絲帕,為李旦拭去汗水。 她剛才在花叢里轉(zhuǎn)了大半天,洗手之后抹了茉莉花仁制成的珍珠粉,袖子里暗香浮動。 李旦愣了一下,微微扭過臉,下頜緊繃。 裴英娘跪坐在簟席上,伸直胳膊,一邊給他擦汗,一邊朝他使眼色:贏了又沒彩頭,輸了便輸了罷,輸給自己的父親,一點(diǎn)都不丟人。 李旦低下頭,方便她的動作,緊抿的唇角沒有絲毫松動的跡象。 裴英娘不明白,他不能認(rèn)輸。 父親在試探他,他既不能故意藏拙,也不能突然迂回婉轉(zhuǎn),他得和從前一樣落子,但他的心態(tài)早就和少年時不一樣了,所以每一步都得走得小心翼翼,無比艱辛。 李旦定了定神,捏緊棋子,重新投入棋局之中。 裴英娘怕打擾他的思路,收回手,撐著下巴,坐在旁邊發(fā)呆,不能替李旦解憂,就坐著陪他罷,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嘛。 她收回手之后,李旦鼻尖仍有余香繚繞。 淡淡的香氣中,他徐徐落下一子,余光看到裴英娘茫然懵懂的樣子,心頭的煩躁漸漸隱去。 她愿意陪著他,就夠了。 現(xiàn)在還沒到時候,他必須鎮(zhèn)定。 黑白棋子你來我往,無聲廝殺。 出乎裴英娘的意料,這一局最后竟是李旦贏了。 她兩手一拍,起身為李旦斟了杯茶,誰贏,誰就能吃第一杯茶,“阿兄辛苦了?!?/br> 李旦接過茶盞,謙遜道:“阿父,承讓了。” 李治亦有些疲累,緩口氣,揮揮手,和煦笑道:“不錯,棋藝又精進(jìn)了。”深深看李旦一眼,轉(zhuǎn)而對裴英娘道,“十七的茶泡得這樣好,以后不知誰家兒郎有福氣,能天天喝到你沏的茶?!?/br> 李治時常提起李令月和薛紹的婚事,但很少和裴英娘說類似的玩笑話,她呆了一呆,意識到李治確實(shí)在打趣自己,挑起柳葉眉,笑嗔說,“阿父嫌我煩了?可惜我嫁杏無期,阿父還得擔(dān)待我?guī)啄辍!?/br> 李治失笑,端起茶盅,淺啜一口。 也許是時候和十七挑明了,若是她不喜歡執(zhí)失云漸的話,還可以選別人。秦巖、崔奇南也不錯。 李旦垂眸,面上一派云淡風(fēng)輕,心底卻驟起波瀾,阿父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如果是,那阿父的態(tài)度確實(shí)和他猜測的一樣。 想也不想,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