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為了一個男人……值得嗎？”

不知過了多久，沉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伊離慢慢轉(zhuǎn)頭看去，辜靖傜一雙墨黑眼瞳正目不轉(zhuǎn)瞬的盯著他。

“你付出的代價太大了?！?/br>
““代價”……？我有這一切，本來就是那個人給的?！?/br>
伊離無力扯扯干澀的唇，褪下道服和黑帶置于桌上，失神的看著。

“沒有他，就沒有現(xiàn)在的我。他要拿走我的命也無所謂……何況，根本不關(guān)他的事?！?/br>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他的人生，他的生命，那男人撿了回來，卻不屑一顧，又怎么會來擾亂？都是他自己去招惹的。

他追著他，纏著他，緊緊附著他。直到男人終于將他甩開。

““他”什么都不知道？”辜靖傜皺眉問。

“……他走了……”

“??？”

“他走了……”伊離只是喃喃重復(fù)。

辜靖傜嘆了口氣，走過來用手背揩揩他的眼角。

伊離微微一驚，抬起了頭模模糊糊的看他，臂膀動了動，仍是沒有推開。

也許是那寬大的手溫度太暖了，也許是此刻意志特別脆弱，他閉上眼，思緒飄遠(yuǎn)了，朦朧中仿佛是那人站在他跟前，不斷耐心拭去他汩汩涌出的淚水。

“到我哥這邊來吧，你還不是無路可走。”辜靖傜的聲音遙遙傳來：“忘掉一切，重新開始，讓每個拋棄你的人都對你刮目相看……你好好考慮……”

第八章

“小箏，圣誕節(jié)假期有要回臺灣嗎？”

葉箏關(guān)小螢?zāi)灰暣?，回頭看向一頭銀發(fā)笑容爽朗的中年男人，同時也是他的老板和大學(xué)恩師陸教授。

“沒有?！彼f。

“那圣誕夜你就到我家來一起過吧！有豐盛的火雞大餐和頂級紅酒喔?！标懡淌谛Φ溃骸绊槺憬榻B我家人給你認(rèn)識，你還沒看過他們吧？”

他嗯了聲。從來美國后就一直忙碌，他還沒有時間去拜訪教授住在加州中部的家人。

陸教授年輕時離過一次婚，現(xiàn)在的妻子是在臺灣任教時認(rèn)識的，結(jié)婚后就隨他遷居到美國。聽說師母還帶著一個和前夫生下的女兒，只有兩個兒子的教授對她視如己出、十分疼愛。

“……對了，我應(yīng)該沒有為難到你吧？該不會你圣誕夜已經(jīng)安排好要和女朋友一起過？”

葉箏靜默了下，打量邊輕咳邊裝作不經(jīng)意提問的陸教授幾眼。

顯然這位在軟體界呼風(fēng)喚雨的男人，相當(dāng)不擅長做旁敲側(cè)擊探問八卦的事。

他搖頭，照實(shí)道：“我沒有女朋友?！?/br>
“喔……是這樣嗎？我聽其他人提過，本來還不太相信呢！”陸教授難掩喜色，呵呵笑著拍拍他的肩。“那就這樣說定了?！?/br>
等教授走后，葉箏視線重回螢?zāi)簧?，點(diǎn)開剛才瀏覽到一半的中文新聞視窗。

“奧運(yùn)資格賽嚴(yán)重失控犯規(guī)空手道年輕新星遭逐出師門”

新聞發(fā)稿的時間已經(jīng)是兩個月前。他這陣子忙完整頓新居、工作轉(zhuǎn)移等事，無意間想起，才用關(guān)鍵字搜尋找到這則消息。

事件的主角每天都會用手機(jī)傳越洋簡訊給他，對這件事卻只字未提。

葉箏面無表情掃過新聞?wù)掌锏纳倌?，隨即關(guān)掉視窗，繼續(xù)投入工作之中。

圣誕節(jié)，他在臺灣時從未特意重視過的節(jié)日，到了美國，卻是當(dāng)?shù)厝嗣褚荒暌欢鹊拇笫隆?/br>
大街小巷皆散發(fā)著歡愉熱鬧的氣氛，悠揚(yáng)樂聲無所不在，每個人都放下工作和最珍視的家人在一起，感覺就像華人過農(nóng)歷新年一樣。

傍晚剛下完一場雪，葉箏穿過一地銀白的庭院，看著玄關(guān)處裝飾得華麗繽紛的圣誕樹，想起很小的時候，家里沒有逢節(jié)擺圣誕樹的習(xí)慣，但父親會在圣誕夜帶一家人上餐廳吃飯，晚上在他床邊悄悄擺上一只由母親特地縫制的，塞著禮物的大襪子。

自從母親和奶奶相繼過世，家里多了個男人賴著不走后，這慣例也隨著他婉拒父親而中止了幾年。

直到某一年的圣誕節(jié)，那只大襪子才又從塵封箱底被翻找出來，由他裝了禮物進(jìn)去，放到從學(xué)校學(xué)回“圣誕節(jié)”一詞的小鬼床邊……

“小箏！過來一下?！?/br>
教授的呼喚聲打斷葉箏的思緒。

他回頭，舉步走進(jìn)客廳，竟看見方才才在腦海中閃過的人影，此刻就坐在教授身邊微笑看他。

怎么可能？

不……不對。發(fā)型和身材打扮都完全不一樣。眼前的人明明是二十來歲的清秀女孩，他怎么會看錯？

“小箏，這是我女兒Grace，中文名字是伊卉。”陸教授忙招呼他坐下，邊殷勤介紹邊用筆在紙上寫下那兩字?！澳憔徒兴粱芎昧?，不用見外?！?/br>
葉箏一言不發(fā)看著那工整兩字，久久才移開視線，朝女孩點(diǎn)頭致意。

“你好。我常聽爸爸提起你。”女孩輕聲道，顯然知道父親在打什么算盤，垂眸一笑，扶著拐杖站起身來。

“我去廚房幫忙，你們先聊?！彼f，一拐一拐的走了開去。

見身旁青年的目光一直停駐在女兒背影上，陸教授輕咳一聲，壓低了聲音。

“別看她這樣，伊卉十四歲才跟她mama來美國，身體一直不好，又行動不便，幾年前還生場大病，把兒時的記憶都忘了，只記得來美國之后的事。幸好她也很堅強(qiáng)，本來都是靠輪椅代步，經(jīng)過幾年復(fù)健后，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自己支拐杖走路了，明年還要開個人畫展呢！本來只是在醫(yī)院畫著打發(fā)時間，想不到也讓她畫出一番天地來……”

“伊卉的舊姓，是不是姓李？”葉箏忽問。

陸教授聞言一愕。

“你怎么知道？”這么多年前的事，若不是聽對方提才想起，連他自己都快忘了。

“沒什么，隨便猜的。覺得她有點(diǎn)眼熟，可能以前在臺灣見過。”葉箏幾句帶過，確定答案后便不想再多著墨。

“也對，你們同年紀(jì)嘛！小時候又都在臺北，說不定真有過幾面之緣。可惜伊卉一定都不記得了?！标懡淌谡f著搖頭慨嘆?！罢媲?，真巧……你不覺得這是上天的巧妙安排嗎？呵呵……”

的確很巧……葉箏垂眼啜口茶水，避去教授的眨眼暗示。他幾乎要以為這是上天同他開的一個大玩笑。

賓客陸續(xù)抵達(dá)，火雞、美酒也端上了布置好的餐桌。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的安排，葉箏與伊卉坐在一塊，另一邊坐著不停扮演紅老的陸教授。

“咦？近看才注意到，你嘴唇有道很明顯的疤耶。怎么來的？看起來就很痛?！币粱芎闷娴馈?/br>
你弟弟咬的。葉箏心想，道：“被狗抓的?！?/br>
“狗？”伊卉一怔，笑了起來，怎么也想像不出那場景。這么漂亮宛如藝術(shù)品的臉，換做她可是連摸一下都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