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兒子，兒媳，每個人都在該在的位置上，做自己該做的事。

妻子不在了之后，夏老先生就漸漸覺得自己只是在形式上保留了長輩的尊嚴，他老了，累了，而且沒有妻子那么強硬，他沒辦法阻止夏紹謙干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但這并不妨礙他提出自己的批評。

于是他去了。

夏家的別墅大地有些空空落落。夏曄在國外，小夢上小學(xué)之后不再練舞蹈轉(zhuǎn)而學(xué)花滑，邱云楠陪著她，于是常常就住在邱云楠那里了。成衍又離開。夏紹謙又時候半夜從書房里出來，看著長而空的走廊，會覺得自己像一個孤獨的守夜人。

夏老先生去的晚上，偌大的房子，除了保姆和秘書，就只有他們父子兩個。

“成衍走了？不會再回來了吧。”

夏紹謙否認：“我們并沒有分手，他只是出去避一避?！彼械氖寝k法強迫成衍留下，但是最近一段時間他似乎有些提不起勁來。一開始那種興高采烈琢磨著讓成衍順從的感覺不知不覺就淡了。

“正經(jīng)人會需要避一避嗎？”夏老先生嗤之以鼻。

夏老先生越來越懷念過去，他一回憶起過去就剎不住了：“……還有云楠，跟了你快十年，就是石頭也該捂熱了，你媽當年就覺得她懂事，大方，我對不起你媽……你知不知道你媽臨走的時候就擔心你們會離婚？”

夏紹謙當然知道——夏老先生不知道說了多少遍了，已經(jīng)成了固定段落，每說必哭。夏紹謙前幾年第一次聽說的時候，還愧疚到熱淚盈眶，這幾年再聽已經(jīng)有些麻木了。

“她怕你們離婚啊，但她也知道你是在跟云楠硬生生熬日子。她都知道??！最后她那么好強的人都沒辦法了……”夏老先生一邊拿出手帕按了按鼻水，一邊繼續(xù)絮絮叨叨。

夏紹謙只是默默聽著。

他并不是經(jīng)?；貞浧鹉赣H，那種感情太復(fù)雜。

左胸牽著肩膀忽然就絞痛，夏紹謙垂著頭，閉著眼睛，用手壓住左腋下，想緩解那一陣難受。

夏老先生愕然住口——夏紹謙的動作他再熟悉不過了，他的妻子就是因為心臟病去世的，雖然不是早亡，但也不算長壽，她犯病時就常常這樣按著疼痛的地方。

“你……多久了？”他的聲音發(fā)顫。

夏紹謙的回答非常鎮(zhèn)定：“有一年了，可以控制。”

夏老先生突然憤怒：“你還當我是你爸嗎！”

一邊哭得更兇了。

夏紹謙有些無奈地看著這個看上去可憐極了的老頭。身體的事，除了必要的醫(yī)護，他沒有告訴任何人。一方面他覺得有些恥辱，這個病徹底宣判了他不再年輕。另一方面他又很平靜，覺得沒有必要大驚小怪。

父親已經(jīng)老了，小夢還很小，不必讓他們擔驚受怕。至于夏曄，又聰明又冷靜，如果向他說明，他一定會很堅強?？上慕B謙又覺得這個兒子也許會冷靜堅強過了頭，如果夏曄沒有一點悲痛和驚慌，難免會使自己郁悶。

至于成衍……

毫無由來的，他就是不想告訴成衍。

夏老先生鎮(zhèn)定下來之后又問了夏紹謙找了什么醫(yī)生，用了什么藥，再沒問過成衍一句。

他終歸是心疼兒子的。就好象小孩子生了病可以不上學(xué)一樣，因為夏紹謙生了病，他覺得應(yīng)該給一些好處。

夏紹謙對此的反應(yīng)不強烈——不管父親的態(tài)度是什么，都不會改變他的決定。

令他疑惑和難過的總是成衍的態(tài)度。

即便看到了初戀照，他還是去讓人和季家聯(lián)系了。成衍應(yīng)該明知道是他打發(fā)了季如藍，之后幾天還是沒聯(lián)系。

即便看到了那張刺眼的初戀照，他還是去讓人和季家聯(lián)系了。成衍應(yīng)該明知道是他打發(fā)了季如藍，之后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戲照拍，晚會照去，危機過去，歌舞升平。

成衍打電話到夏家的時候，夏紹謙正是一肚子氣。

祝非清在電話里告訴他，遇到成衍了，提點了他幾句。

夏紹謙的聲音平靜到有點陰惻惻：“提點什么了？怎么提點了？”

祝非清與他說話沒顧忌：“我看你很不好過，今天看到他，也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就多說了幾句。”

夏紹謙強忍住咆哮的沖動：“多事！”

他就想看看成衍到底敢憋多久，是不是真動了趁這時候斷了的心思。

成衍心情有些惴惴，他想到了夏紹謙或許會生氣，但沒有估計到生氣的程度。

“我能過來嗎？”

夏紹謙簡潔明了地說：“你過來，我們談?wù)??！?/br>
成衍去的時候不想太扎眼，就坐了楊老師的私車，讓楊老師送自己過去。

楊老師委婉向成衍問起夏紹謙的態(tài)度。

“他什么也沒說，就是叫我過去談?wù)劇！背裳軠睾偷卣f。他已經(jīng)將自己調(diào)整到了心平氣和的狀態(tài)，這兩天他想了很多，覺得當時自己是太緊張了，分手的想法有些反應(yīng)過度。

但是他與夏紹謙之間問題確實不少，應(yīng)該好好談一談。

楊老師卻用有些憐憫的眼神看著他，還不住地說笑話為他解悶，興致勃勃談起最近在接洽的工作。成衍就知道他又誤會什么了——一定是以為夏紹謙約他談分手的事情。

成衍起初覺得有些好笑，后來越近夏家，他心里越是有一種難以描述的不安。

第六十六章

成衍沒指望小別勝新婚，但是也沒料想夏紹謙小別之后就來審他。

夏紹謙看著比之前更瘦了，人到了中年之后稍微胖些反而容易顯年輕。成衍一看到他的樣子，就感覺呼吸一窒，心里又酸又澀，不由自主就想過去抱住他，安慰他，撫摸他。

“坐下。”

然而夏紹謙生硬的聲音，將成衍定在了那里。

兩個人分別坐在兩張單人沙發(fā)上。夏紹謙的頭發(fā)梳理得紋絲不亂，戴著眼鏡，掃過成衍的目光銳利得像最嚴厲的法官。成衍一緊張又想咳，咳了兩聲硬憋下去。夏紹謙看他的臉色才稍微好了些。

“喝茶?！彼f。

成衍越發(fā)覺得自己像是在被押過來交代罪行的。坐下，喝茶，接下來就該直切正題了。

果然夏紹謙一張口就問到了江嘯。

“你跟江嘯大學(xué)不同校，是怎么認識的?！?/br>
“是跟我的同學(xué)，帶我去他們學(xué)校玩，就認識了……”

“什么時候？說具體點。”

成衍愣了一下，然后回答：“是大二下學(xué)期。我的一個同學(xué)，說江嘯的學(xué)校美女多，于是拉上我們宿舍幾個人一起去聯(lián)誼……他約的女生正好是江嘯班上的，陰錯陽差就玩到一起去了。”

“然后呢？什么時候確定關(guān)系的？”

成衍不想再回答下去，他溫和說：“我和他那時候年輕，整天就是玩。在一起也沒想過要長久……真沒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