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上站起來，遠(yuǎn)處本該配合助理們拆身上道具的唐修卻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只能看見道具組的人在收那些鐐銬。助理們笑呵呵地談?wù)撝龝形绯允裁?，全場好像只有他一個人還沒從那場戲里走出來。

他小跑過去抓著唐修的助理，“唐修呢？”

助理笑道：“有電話叫他，脫了這些手鐐就著急忙慌地跑到后面接電話去了。”

“哦。”江橋無端松了口氣，“在哪？”

“后面換衣間吧。他的衣服之前是鎖在那兒的。”

江橋快步往更衣室走。劇組影棚后的更衣室是臨時的，一次只能供一個人使用。他無視了門口翻過來的“使用中”的小牌子，直接推門進(jìn)去了。

唐修正站在里面打電話，回頭看見是江橋愣了一下，但沒有停下。

“對，就是他，你查了嗎？”

“蛛絲馬跡的確有一些，但我的邏輯現(xiàn)在還不夠嚴(yán)密，沒有真憑實據(jù)的情況下就不和你說了，你先查吧?！?/br>
“嗯，就查那次出事前后幾天他在哪、見過什么人。”

“好，我等你消息。”

唐修打電話時神態(tài)如常輕松，他一邊打著電話一邊走到鏡子前，拿化妝棉蘸著卸妝液把臉上的假血擦了，人工淚液滴入眼眶，洗掉了那些赤紅，蒼白凄厲的感覺頓時消失。他看著鏡子里的江橋微笑，舉止輕松。

江橋心里又透了兩口氣。

片場入戲心疼演員這么丟臉的事，還是他導(dǎo)演生涯頭一遭?？伤麆偛攀钦娴哪д?，就想什么都不管，沖過去把唐修抱在懷里。

但是現(xiàn)在冷靜下來一想還好沒有，老祖宗可能會一臉懵逼，然后當(dāng)著眾人面一巴掌把他拍飛。

說完正事，陸康景并沒有著急掛電話，而是問道：“你在劇組怎么樣，還順利嗎？”

“挺順利，角色前中后期的鏡頭都拍了一些，已經(jīng)進(jìn)入狀態(tài)了。”

“唔……”陸康景的聲音略帶驚訝，“首次進(jìn)江導(dǎo)劇組之后這么放松的，你還是我見過的第一個?！?/br>
唐修笑而不語，陸康景又問，“你和江導(dǎo)相處怎么樣，還愉快嗎？”

鏡子里的江橋已經(jīng)等得有些急了，唐修把電話換了一只手，看著他笑，“愉快。就是前輩和小輩的相處模式?！?/br>
陸康景理所當(dāng)然地以為前輩是江橋，小輩是唐修，于是嘖嘖感慨著說，“行，那你繼續(xù)努力，我掛電話了。這件事我立刻去查，多謝你。”

“不用謝?！?/br>
唐修掛斷電話，轉(zhuǎn)過身看著江橋，“怎么了導(dǎo)演？”

江橋走過來，深呼吸一口氣，“沒事，看看你。”

唐修一頭霧水，“看我？……難道剛才那條拍的不行？”

“不是。”江橋咬咬牙，“你演的……太嚇人了，我下來看看你?！?/br>
唐修聞言頓時哭笑不得，可對面男人的神色很認(rèn)真，他覺得如果自己笑場的話可能對江橋不夠尊敬，于是他憋住了。

“那現(xiàn)在看完了，我好著呢，導(dǎo)演還有別的事嗎？”

江橋有些不好意思，往后退了一步，“沒事了?！?/br>
“那……”

“吃，吃飯吧。”

唐修點(diǎn)點(diǎn)頭往外走，走了兩步又回頭對江橋笑道：“導(dǎo)演您在緊張什么，都結(jié)巴了。”

江橋愣住。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愣這個問題，還是在愣這雙好看的眼睛。

清亮亮，水汪汪，愉快而美好，和方才鏡頭里的凄厲完全不是一個人。

江橋深呼吸一口氣，揉了揉自己的顴骨。

他可能確實是太戲癡了。

今天上午的戲用人比較多，這幾個重要角色的演員這會都來吃工作餐了。唐修老遠(yuǎn)就看見胡廣然低頭在挑盒飯，然后拿著飯坐到了王禹的對角線上。

江橋越過唐修走過去，板著臉指了下王禹旁邊的位置，跟胡廣然說，“你坐這?！?/br>
胡廣然有些意外，“導(dǎo)演？”

“有什么私人恩怨殺青后解決，在劇組里就別搞這一套?！?/br>
胡廣然沒動，王禹拿著飯主動坐到他那邊。胡廣然明顯有些生氣，立刻收縮了一下自己的地盤，王禹低聲道：“那天的事對不起，別往心里去了。”

江橋看著，胡廣然不敢囂張，于是沉默了一會說道：“吃飯吧?！?/br>
張凱行和陳冰立刻招呼大家坐下吃飯。唐修慣例坐在了江橋旁邊，飯桌上大家聊的熱火朝天，唐修突然問陳冰，“前輩，上次看您寫毛筆字寫得真不錯，有機(jī)會我們切磋一下吧?！?/br>
桌上的人都一愣，江橋問，“你也會寫書法？”

然而問題剛出口，他就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老祖宗活了一萬年，會不會書法，還用你說嗎？

江橋默默低頭往嘴里填了一大口白米飯。

唐修心里覺得好笑，但是表情憋住了。陳冰點(diǎn)點(diǎn)頭對他說，“好啊，你也喜歡書法？”

“挺喜歡的，上次忘了跟您說?！碧菩抻喙饫镱┲鷱V然的反應(yīng)，問道：“廣然，你字寫得怎么樣？”

胡廣然的反應(yīng)很平淡，沒有僵硬和推脫的跡象，這有些出乎唐修的意料。

他似乎還沉浸在不得不和王禹挨著的郁悶中，一邊往嘴里填著飯菜一邊說道：“我寫字特別丑，別說書法了，鋼筆字都寫不順當(dāng)，別找我?！?/br>
第31章行走萬年的直覺

晚上唐修主動去敲了江橋的房門。

“導(dǎo)演,當(dāng)初試鏡時胡廣然是你面的嗎？”

江橋點(diǎn)頭，“是我?！?/br>
“那……”

“我知道你要什么?！苯瓨驇嚼镩g。剛才飯桌上唐修試探胡廣然寫字時他就已經(jīng)猜到他要干什么了，回房間就讓助理把面試那天幾個主演親筆填寫的試鏡報名表掃描發(fā)了過來。

唐修點(diǎn)開手機(jī)上的文件，把幾個人的報名表挨個看過來。

陳冰的字很美觀，和那天他桌上攤開的臨摹中行楷那一副很像。

王禹的字中規(guī)中矩，放在一堆報名表里不會給人留下任何印象。

唐修主要要看的是胡廣然的。胡廣然沒有說謊，他的字雖然看起來很努力地寫得一筆一畫,但還是難看。這個人應(yīng)該不常寫字，在寫的過程中犯了很多錯誤，簡簡單單一張表格卻有好幾處筆誤劃掉的痕跡。

江橋說,“其實那天胡廣然隱瞞了一些事。你問他本科是學(xué)什么的，其實他沒有上過本科。”

“嗯？”唐修驚訝抬頭，“說謊？”

“不是?！苯瓨驌u搖頭，“胡廣然初中畢業(yè)后讀的中專,中專后大專，大專還沒畢業(yè)就進(jìn)了這個圈子。他的中專和大專都是學(xué)計算機(jī)和軟件相關(guān)專業(yè),因為不是科班出身，學(xué)歷也不高，所以他在圈內(nèi)一直回避公開學(xué)歷信息，所以也并不算是撒謊?！?/br>
“這樣?！?/br>
唐修微微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