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收拾起包裹，將衣物錢財收到一處，才發(fā)現(xiàn)，手中的一切都是石崇給的，可我又能如何呢？難道不帶一文錢離開嗎？雖然這樣才坦坦蕩蕩，可沒有一個銅板，我估摸著，走不出河陽，我便會被餓死。

    錢還是要拿一些，但我有什么理由拿著錢離開呢？如果我拿了錢離開，石崇到時會不會報官抓我呢？等一下！他憑什么抓我啊！我嫁給了他，做了他如此久的寵妾，如今走了，他理應(yīng)給我些遣散費的，再者，我拿的這些錢，于他而言，不過九牛一毛罷了！

    我故自點點頭，繼續(xù)將一些零碎的珍珠碎銀放到一處，正準備從衣柜處拿幾件輕便衣物時，遠處又傳來了阿水的喊聲：“老爺來了！”

    我急忙將包袱丟到床后，好奇這石崇白日里剛來過，如今又來是為何。只心虛要隱瞞偷偷離開的事，待對方一走近，便忙花枝爛顫地笑起來。

    石崇見我在笑，也跟著笑起來，一臉柔情笑意，倒令我心慌：“心情好了？”

    我愣了愣：“心晴？”

    石崇收了下身，與我無奈搖了搖頭，掀起下擺與我坐到一處：“你最近怎么混不守舍的，情緒一會兒好一會兒壞，讓我好生擔憂。”

    我僵硬笑著，一只手不自然挨在臉龐，只覺心上熾熱燃到了天靈蓋，深怕石崇看出我心思：“我可能，還是不能習慣金谷園的生活?！?/br>
    石崇手搖折扇，與我道：“都半個多月了，還是不能習慣嗎？不然，我日后抽時間，多陪陪你？”

    我都沒有算過，原來與石崇來到金谷園，已然半個多月了？好歹未滿一月，我回到綠羅村時，便說石崇被半路冒出的強盜捅死好了！

    石崇見我不語，復將手關(guān)切著撫上我額頭：“你總是混不守舍的，我總覺得你生病了?！?/br>
    我搖頭：“我一向如此，都還好了?！?/br>
    石崇望著我，良久，將我緊緊攬入懷中，溫軟膩人的語調(diào)，湊在我耳邊呢喃：“珠兒，你心中若有什么事，可要告訴我，我不希望你不開心的?！?/br>
    我點點頭，語氣中難掩敷衍：“我知道了?！?/br>
    他將目光垂下，唇便輕柔扣在我額間：“你可是嫌棄我老了？記得第一次遇見你時，你喚我叔叔的?！?/br>
    我看得出，他因我的忽冷忽熱而惆悵糾結(jié)，聽著那些許委屈的問話，我竟為他心疼：“沒有，既然嫁給了你，又怎么會嫌棄你?！?/br>
    他努了努嘴，像個小孩似的：“你這話可是真心？最近你總是與我生氣，我心中很是擔憂，你會否未將心里話與我說，你若是真嫌棄我老，可要與我說，我最近得到了幾盒江南送來的桃花泥，聽說敷在臉上，可以養(yǎng)顏的?！?/br>
    我抬眼望了望他，心下著實疲累：“說了沒有嫌棄你老啊。”

    他點點頭，卻與我反問道：“那改日叫阿水給你送過來，你敷一敷??？”

    我從他懷中抽身而出，冷冷問道：“怎么？我不嫌棄你，你還嫌棄我老嗎？”

    他與我一笑：“開玩笑嗎，我怎么會嫌棄珠兒你呢？”

    我忍不住白他一眼，心緒忽起，與之問道：“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我哪一日真的老了，你會不會嫌棄我??？”

    石崇仍笑：“珠兒再老，還能老過我嗎？”

    我搖搖頭，正身與其道：“那我換一種問法好了，如果此刻四十多歲的人是我，二十多歲的人是你，你當初會不會喜歡我？”

    石崇毫不猶豫：“當然不會，你見過哪一個風華正茂的男子會喜歡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女人？”

    我忍不住指著對方喊道：“哈！所以你根本就是喜歡我的一張臉嗎？膚淺！”

    石崇與我皺眉道：“珠兒你怎么這樣說自己？”

    我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與之反問道：“我沒有說我自己??！我在說你?。　?/br>
    石崇卻道：“你說我只是喜歡你的一張臉，你也不好好想想，我是喜歡一張什么樣的臉。你的臉與那些女人的臉哪里一樣？你可是仙女?。∥沂缪酃膺@樣好，偏偏喜歡上了一張仙女的臉，怎么能算是膚淺呢？”

    我險些又被他繞進圈子中，回身坐在一旁，一只手杵著下巴，賭氣般道：“你也別跟我這賣弄了，明知我說不過你，還要這般?！?/br>
    他將身挨在我背上，一雙手復將我腰身環(huán)住，憨憨笑顏，惹人憐惜：“便是知道珠兒說不過我，我才要說啊……”

    我不忍一笑，斜眼瞧向他溫軟側(cè)顏，倒真是看不出一絲半點衰態(tài)，分明四十多歲的人，仍舊那么青靚白凈，與那油光大臉的王愷全然不同：“我問你，倘若我羽化成仙，你會如何？”

    他望了我一眼，沒正經(jīng)道：“真到那時，我還能怎么辦？繼續(xù)我自己的生活唄，我還有一個芳華樓的姑娘要養(yǎng)活呢?！?/br>
    我當然清楚，他這樣說時，心里不過玩笑。如若真想讓我滿意，他大可以說的感人肺腑，說不定還會說的我開始搖擺，舍不得他。但好在他沒有這樣說，且我也不該舍不得他的，他與我說的話，多數(shù)是騙。即便不是，也必定沒多少真心。我只消時刻想著翾風的下場便好了，這石崇，不過是個酒色之徒……

    子夜沉沉，他仍沒有離開的想法，我想他今日是想要留在崇綺樓了。多次不經(jīng)意打量起床尾的包袱，深怕他發(fā)覺什么。不慌時，他將外衣褪下，表情忽變，至了我身邊道“珠兒？”

    我心一抖：“怎…怎么了？”

    他柔柔一笑：“我忽想起，我們好久，都沒有‘快活似神仙’了。”

    我馬上就要離開他了，哪里還有什么心情與他‘快活似神仙’？可如今拒絕似乎也不太好，正當不知如何回答之際，門外忽傳來阿水的呼喚：“老爺？”

    石崇神色一僵，轉(zhuǎn)身與阿水問道：“怎么了？”

    阿水欠身走近，于石崇身前拱手作揖道：“潘安仁先生來訪?！?/br>
    石崇扭頭往窗外看去，一輪明月光華滿溢：“這么晚了？什么事??？”

    阿水道：“奴才也不知，只是潘先生樣子看來有些難過，老爺最好還是去看一看?！?/br>
    石崇收身，與我望了一眼，輕聲道：“潘岳是我最好的朋友，這么晚來，估計是有什么要緊事……”

    我忙與他擺手：“你不用與我解釋的，一個男人嗎，快去吧！”

    石崇眉眼一轉(zhuǎn)，似是有些什么話，堵在嘴邊忽又咽了下去，與我點點頭，起身披上外衣離去。

    待他走后，我復急匆匆收拾起包袱來。將衣物放到一處時，小草卻走了進來，見我在收拾東西，傻乎乎問道：“姑娘在找些什么嗎？小草幫你？”

    我將東西堆到一旁，努力裝作一副無所事事的模樣，未脫鞋便臥上床，與之道：“沒什么，我只是無趣，拿這些東西玩耍一二?，F(xiàn)在累了，要睡了，你也下去休息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