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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陣勢囂張跋扈地走來,一抬手,紀姜立刻唯唯諾諾地退至一邊。陳參冷笑著蹲下身子與尹肅清對視:“你以為這樣能替謝侍郎洗清毀堤沖田的關系?你有沒有想過,紫涯河決堤一事為何和戶部扯上關系?你憑什么就相信你的老相好是無辜的?嗯?紫涯河堤壩修繕的錢款入不入賬是由戶部說的算的,如果只是因為他和兵部的顏仲顏尚書卷了點朝廷的錢財而就此打住,那也說得過去,可偏偏,這堤壩的決口,是有人故意而為之的,我今天就告訴你,這個人,就是當初執(zhí)意將你從吉安縣調回京城并把你圈在欽天監(jiān)的人。你有沒有想過,為何吉安縣毀堤的事發(fā)生在你入京以后?你還真以為老天爺平白無故地讓你升遷進京?把你從吉安調走根本不是偶然!蓄意毀堤淹田這個冒天下之大不韙的罪名本該你來背,可你的老相好把你弄到京城,讓你逃過一劫,沒想到你在這兒還學不乖!毀了堤,淹了田,那些人才肯乖乖就范去養(yǎng)蠶織布匹,才能填得上虧空!虧空!”尹肅清腦中一陣惛懵,震驚地盯著紀公公的眼睛。心一瞬寒涼,落地摔得粉碎?!俺⒌氖?,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有些事你沒必要知道,也輪不到你知道?!标悈⑵鹕恚瑳_著執(zhí)棍的下差使了個眼色,將衣袖一揮:“動手!”兩根廷杖密集地落在他的大腿,不堪痛苦,那汗滴還不停地從衣襟上滴下來,再滴落到鋪砌的石板上,他的臉色也漸漸煞白,腰間四指寬的束帶“咔啦”一聲崩裂,連胸前后背的補子都已經被汗水洇濕了一大片,緊閉的嘴唇因疼痛而壓抑得發(fā)白,白梅香囊自衣袖里滑入手中,尹肅清緊緊攥著香囊蜷縮著身體,直到渾身氣力耗盡,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謝少牧被解禁的時候,正是尹肅清被施了杖刑的同天晌午。從吉安縣八百里加急傳來一份新審的供詞,京中下詔,縣城里堤壩決口沖毀農田的案子由臨時兼任南康巡撫的刑部右侍郎與大理寺卿接管,并下令命毓州知府重新吉安縣知縣與縣丞一案,重審的口供與第一次大相徑庭,知縣與縣丞翻案,招供主使不是曾為同鄉(xiāng)的戶部侍郎,而是另有其人。謝少牧應楚幼安之邀到了品清閣,一見面就毫不客氣地譏誚他:“楚少今日竟有此等閑情逸致,居然能在茶樓這種清閑地兒看得見你的身影?!?/br>“山珍海味吃膩了,偶爾也該刮刮油水?!背装餐崎_格窗:“我原以為你被禁足就赴不了約?!?/br>“所謂禁足,只不過是暫時不準許上朝而已,”謝少牧一眼瞟到站在楚少身后新寵,一雙魅惑上挑的眼睛,比那熙春樓的花魁娘子還要勾人:“看來楚少確實換口味了?!?/br>楚幼安并未闔上格窗,目光順著那里一路向外望去,放得很悠遠:“肅清的事,我聽說了,”從外頭傳來坊間里巷的俗曲吳歌,百姓間傳唱的這些曲譜大多不知從何而來,可不問老幼良賤,就是朗朗上口,“讓他下獄的肯定不是你父親的意思,肅清和謝大人無冤無仇,犯不著因為他得罪兵部那些老滑頭?!?/br>“楚少果然聰明,是我的意思?!?/br>楚幼安用手指摩挲著茶盞,幽幽一聲嘆:“真是‘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啊……”“嘖,我還以為你要說什么豪言壯語呢。你可知他一本奏折上書皇上指說國庫虧空是兵部的失誤。如果他再這樣一意孤行的話,遲早有一天會沒命的,是,他一心為國,可現在是誰在試圖把持朝政?司禮監(jiān)那群混蛋個個迎逢皇上,多少像他一樣的諍臣都含冤而死。以他那種一是一,二是二的倔脾氣,我怎么能忍心看他重蹈覆轍?逼他入獄是為了保住他的性命!”“那廷杖之刑呢?又是誰的過錯?謝少牧啊謝少牧,你不是口口聲聲說過喜歡他的嗎?他可是你喜歡的尹肅清啊……”自欺欺人,他分明是……自欺欺人吶。“讓皇上賜他杖刑的不是我,是司禮監(jiān)的人!我原以為……這樣可以保護他,可誰知、誰知竟被他們給利用了……”謝少牧緊咬著牙關,雙眼因憤怒泛著微紅。“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我都能想得清楚明白,你怎么就參不透呢……”楚幼安緘默,再無他言。謝少牧參不透,因為他知道,他的肅清是自己命里注定的桃花劫;他參得透,因為他清楚,他的肅清到底是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無誅賊討亂之柄,唯有一片報國之忱,最終只能見于寸尺只字之間。那日晌午時分的杖刑本是被東廠私自改成了“死仗”,行刑至一半,楚、謝兩位大人出面勸阻,救下尹監(jiān)正。口中不語,心下躊躇,半晌才開口:“只要他未被定罪,以革員的身份入獄于情于理都欠穩(wěn)妥。明日入朝,若還是救不了他,只能走最后一步險棋了。”謝少牧口中的最后一步險棋,是曾經被他安插在太后身邊的尹素璧,請求太后降赦詔。不到逼不得已,他又何嘗愿意將一個正值天真爛漫的孩子拖入這灘深不可測的泥潭之中。謝少牧清楚,或許正是因為她是個心凈無邪的孩子,才更有勝算的可能。“知道這上好的龍井茶你是無心喝下去了,”楚幼安擱下茶盞:“約你來無非是想告訴你一聲,若有用得到我們楚家的地方,直接開口便是?!?/br>尹肅清對他閉門不見,謝少牧硬是闖了進來,尹肅清蜷縮著身體一直背朝著他,聽見他進來也并不理會。“對不起……”他病骨支離的樣子令他心疼。“出去?!币C清的喉間一澀,封住了想說話卻說不出的顫動著的口。“肅清,我原本是想……”“住口……”尹肅清忍著疼痛撐起半個身子,樣子陰沉而嚴厲,眼里因憤怒有些發(fā)紅,謝少牧伸手去扶,卻被他狠狠摔開:“下官乃窮鄉(xiāng)賤子,怎敢仰扳,有辱俯就……”謝少牧驚愕地看著他,一時語塞,這樣的話若是從別人口中說出,充其量就是左耳進右耳出,可換做尹肅清說,就如同把這幾個字刀削斧劈地鑿刻在心頭一般,又痛又疼又錐心。心上的痛,生生揭起一層,偏偏還有一層,難怪愛得刻骨銘心。緘默了良久,謝少牧緩緩開口:“你好好養(yǎng)傷,等你康復了,我再來?!?/br>起身離去,屋外的一方天空已經潑墨,薛太夫人由婢女攙扶著,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外,緘默了許久才緩緩說出一句話:“你是我們尹家的貴人,亦是我們尹家的劫?!?☆、第二夜(八)? 第二夜(八)降赦詔頒出,只因皇太后的一句“滅高人有罪”,朝堂上下再無人敢異。謝侍郎火急火燎地沖入雀巷時,東方還是一片蒙蒙的灰白色。尹宅的院子里種了玉蘭,葉子尖兒已經有些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