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嘗過這種擔(dān)心會失去什么的恐懼。從來就沒有讓他舍不得、放不下，害怕失去的人事物，包括他自己的生命?？墒乾F(xiàn)在......

他不自覺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搖晃著，直到聽到青禹無意識疼痛的低微呻吟，一直被焦慮緊揪著的心才稍微松了些，一瞬間身子的緊繃又放松牽動了那些被陽光割裂的傷口，痛得他嘴唇都發(fā)抖著。

「怎么辦......」他受傷，青禹傷得更重，兩個人總不能繼續(xù)在這擁擠的車廂內(nèi)呆著。但要怎么出去？設(shè)計房車的人，絕對也沒想過要替被關(guān)在后車箱里的人做過什么設(shè)想吧......

有點不好意思地把手伸到青禹的臀部摸索著，他總是把手機放在牛仔褲后方的口袋?？上б粺o所獲，看來他是聯(lián)手機都沒來得及帶就沖出家門的樣子。

正愁著想不出方法時，頭頂?shù)能嚿w突然響起幾聲扣打聲。

「有「人」在家嗎？」其實問也不必問，看這情況也只有這個地方能躲掉陽光了吧。

「阿南兄，我們在里面！麻煩你幫我們打開！」一聽到救星的聲音，寇翎連忙敲著蓋子響應(yīng)道。

「好?！乖谵D(zhuǎn)開鑰匙之前，阿南突然想到些什么，停下來問道：「你們......有穿衣服吧？」

「呃......？」穿衣服？為何沒穿衣服？愣了一會，才恍然大悟阿南言下之意。

「當(dāng)......當(dāng)然有穿！我們......我們啥也沒干為何要脫衣服......」

「我什么都沒說啊?！勾蜷_車箱蓋，阿南一臉很無辜地說道。

「......」

外頭，已經(jīng)是夜晚。

☆☆☆

是什么人在耳邊輕聲喚著他的名字，且毫不猶疑地訴說著喜歡的話語？

是什么人的指尖那樣輕柔地撫碰著他的身子，那樣小心又含蓄地舔吻著他的唇？

在意識渙散的半夢半昏睡之間，那樣的溫柔卻為武裝了好多年的靈魂帶來一種強烈的悲傷感。

因為不曾擁有過。

教養(yǎng)院里那段記憶不必提，能夠安然無恙地長大，已經(jīng)是修女們給予的恩惠，溫柔那種東西，吃不飽也穿不暖，到底值些什么？沒有人愿意付，也沒有人需要。

而他生命中曾經(jīng)是最重要的阿洛，是個感情猶如風(fēng)火的人?；馃鷷r，燒得對方渾身是傷也無妨。而風(fēng)起時，他的冷淡叫人就算是穿了厚重的大衣抱著暖爐，還是從心內(nèi)冷到外頭。

阿洛是個順著自己情感和欲望行事、長不大的任性男人。溫柔，他根本給不起。甚至，阿洛連喜歡這樣的字句都不曾給過，他總是說：「在一起快樂就好，喜不喜歡愛不愛不重要。」但青禹卻知道，阿洛只是生來討厭被束縛，「喜歡」這種話，對他來說是一種承諾，必須束縛住自己情感的可怕承諾。于是直到分手的那天，青禹依然無法確定，到底這個男人喜歡過他嗎？

不曾擁有過的溫柔，不曾擁有過的承諾，因為想要擁有卻從來不曾有過，因為不曾擁有于是可以預(yù)見即使是擁有也不會長存。

那樣很快就要道別得而復(fù)失的悲傷充塞在胸口，幾乎讓從小到大就不哭泣的他有想要流淚的感覺。

只是干涸的眼眶怎也流不出淚水，撕裂般的痛楚代為表達那釋放不出來的悲傷感。

「唔......」

不是在作夢也不是在昏睡，那疼痛太真實了，真實到他的腦袋還沒找回全身上下肢體軀干的位置時，就仿佛看見疼痛的形狀。

再經(jīng)過個一分鐘的回神，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是「看」不見的。所謂的疼痛的形狀，原來存在他的腦袋中而不在他眼前。眼前是一片黑暗，看不見他處于何處，看不見伸到眼前的雙手，當(dāng)然也看不見造成他每做一個動作都痛得咬牙切齒的遍體鱗傷。

伸手一摸，眼睛上原來是被捆了幾圈繃帶難怪什么也看不到。

他吃力地慢慢解著繃帶條，隨著繃帶一層一層解開，刺痛感就越來越嚴重，一點點室內(nèi)的光線都像是刀子一樣割著他的眼，這才明白了原來那不舒服的繃帶是用來充當(dāng)眼皮保護那雙陽光傷害的脆弱眼睛......最后他只好放棄，認命地又把繃帶纏回去。

不只是眼睛痛、肌膚痛、筋骨痛......連內(nèi)臟都像是被翻攪過了一樣不舒服還帶著強烈的嘔心和暈眩感。

但盡管如此他還是強忍著疼痛從床上爬起來，用手探著摸著四周的器物，確定了自己是在臥房內(nèi)后，他憑著記憶一路摸索到了門邊。

寇翎呢？他沒事嗎？他離開了嗎？

強烈的擔(dān)憂和不安促使他加快了腳步，在跌跌撞撞的盲行之下吃了不少的痛，千辛萬苦，終于才給他摸到寇翎的房間。

「寇翎？」

伸手觸及沒有關(guān)上的房門，青禹的心情漸漸往下沉。

走到床邊爬上了那張床，彎著身用雙手掌滑過床的每個角落，整張被單鋪得平平整整摸起來一點皺折也沒有，連枕頭和棉被都整齊地擺在一旁，而床上空無一物。

停止了手的摸索，那失去的感覺像是鏟子一樣將身子內(nèi)所有的東西都掏空了，鏟空了的心，鏟空了的腦袋，空蕩蕩疲憊而無力的身子就這樣趴在那張床上動也不想動，埋在雙臂間的臉也沒有力氣再抬起。

他不在了。

不在這個房間這個家中？還是已經(jīng)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或許......或許那個笨蛋現(xiàn)在又把自己陷于什么危險的處境之下......

一想到這本來已經(jīng)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