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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他五十板子,趕出府去永不錄用就是了。你覺著如何?” 崔曄道:“我并無二話?!?/br> 老夫人一笑:“知道你懂我的意思。但你母親不懂,你不如告訴她,免得她心里以為咱們不給煙年報仇。” 盧氏忙起身:“我并不敢。” 崔曄便對盧氏道:“此等事若認(rèn)真鬧起來,不免又給人添了談資。暗中興許也仍有人盯著府中,正等著看咱們的反應(yīng)。故而祖母叫放了邱五,乃是大事化小之意?!?/br> 崔老夫人道:“這流言像是長了翅膀般,飛得實在太快,如果有人在后吹風(fēng)點火,咱們又何必再給火上澆油,就隨他去罷,鬧得再沒了談資,就是散場的時候了?!?/br> 盧氏若有所悟。 崔老夫人說罷,卻跟崔曄對視一眼,不管是崔曄還是老夫人,兩個人心中都明鏡一般,——他們所忌憚的,并不僅僅是給人添加談資而已。 且說崔曄離開老夫人房中,本欲去書房,心中回想兩位夫人的叮囑,在廊下徘徊幾回,終于往自己的院中而去。 他回到臥房,卻見房中只有兩三侍女在,并無盧煙年的蹤影。 崔曄道:“少夫人呢?” 侍女忙道:“夫人如今在書房里。我們立刻去叫?!?/br> 侍女所說的“書房”,卻跟崔曄的書房并不是同一處。 因盧煙年從小兒便負(fù)才名,就算來到崔家,崔家也并未偏見委屈她等,反也給她拾掇了一個小書房。 盧煙年家中帶來了好些書籍,她的品味又不俗,略布置起來,竟比崔曄的書房還顯清凈高雅。 如今崔曄聽說盧煙年人在書房,便不欲打擾,因叫住侍女道:“不必,我并無急事?!?/br> 侍女果真并未去尋,盧煙年也都并未回來,直到晚間用飯的時候,煙年前去伺候夫人跟老夫人吃了晚飯。 崔曄自在書房中吃了,又看了一卷書,不知不覺戍時已過。 回到房中,侍女迎著,難言面上欣喜跟惶恐:“夫人先前伺候太太們回來,已等了爺大半夜了。” 崔曄入內(nèi),卻見煙年坐在桌邊兒,聽了動靜便起身行禮:“您回來了。” 崔曄道:“勞夫人久等?!?/br> 煙年道:“何值一提,這本是天經(jīng)地義的?!?/br> 兩人客客氣氣地對答中,崔曄忽地嗅到一股淡淡地朱苓的香氣,細(xì)看煙年,發(fā)現(xiàn)鬢發(fā)微濕,顯然是已沐浴過了。 只是短暫的一瞬,煙年已察覺他的目光所至,略將臉轉(zhuǎn)開去:“我伺候夫君歇息。” 崔曄道:“我尚未沐浴?!?/br> 煙年仍垂眉順眼道:“我伺候夫君入浴。” 崔曄道:“不必,勞煩稍候?!?/br> 煙年垂首答應(yīng),侍女備水,半個時辰后,崔曄方換了一身家常袍服回來。 室內(nèi),煙年正坐在床邊兒,見狀起身,屈膝相迎,崔曄扶著她的手,兩人同行到榻前。 伺候的侍女們見狀,早悄悄地退了出去,瞬間屋內(nèi)只剩下兩人。 盧煙年天生才貌雙全,只是崔曄不大記得她笑的模樣,就算是此刻也是同樣。 煙年垂著頭,兩道細(xì)長的眉毛像是淡墨勾勒的遠(yuǎn)山痕跡,中間卻多了一絲褶皺,好像凝著不知何處的一點兒云愁雨恨。 崔曄道:“可以么?” 一剎那的沉默過后,煙年道:“是?!?/br> 崔曄緩緩舉手,輕輕地攏住她的肩頭,想要為她將衣裳除下。 晚間新浴,煙年卻竟是正裝打扮,外頭的罩袍緩緩?fù)氏隆?/br> 雖是夫妻,對崔曄而言卻也是頭一次為女子除衣,又看煙年低頭斂眉,一雙素手卻死死地絞著底下衣襟一角。竟有些無法為繼。 煙年也好像無法忍受:“我自己來?!甭曇羟娜?,又帶一絲顫抖。 她舉手在腰間,雖竭力鎮(zhèn)定,近乎透明的手指卻仍是抖個不停,半晌才終于將腰帶解下。 煙年正要將中衣除下,崔曄輕聲道:“還請夫人恕罪,方才沐浴之時泡的太久,如今著實困倦的厲害?!?/br> 煙年一怔,無形中松了口氣,便道:“既如此,夫君不如且早些安歇。頤養(yǎng)身體為要。孫老神仙也曾說過……”最后一句不免流露倉促急切,煙年自己察覺,便忙噤口。 崔曄恍若未覺:“多謝夫人體貼?!?/br> 煙年服侍他除去外衫,也著中衣。 將外燈熄滅,上榻歇息。 偌大的榻上,兩個人各自和衣踞于一側(cè),黑暗中都不曾發(fā)聲。 崔曄聽見煙年的呼吸聲,時而急促,時而平緩,知道她不曾入睡。 但煙年卻聽不見崔曄的呼吸,仿佛這房間里床榻上仍只有她一個人而已。她幾乎想轉(zhuǎn)頭看看身邊兒到底有沒有一個人,但卻又不敢去看,興許因為知道那個答案,所以不看,或許就可以自欺欺人的以為并不曾有那么一個人。 子時剛過,煙年的呼吸聲終于平穩(wěn),她倦極而睡。 直到此刻,旁邊的崔曄才輕輕掀開被子,翻身下地。 他從屏風(fēng)上取了自己的外衫,隨意披在肩頭,推門而出。 正是夜最深沉好夢沉酣的時候,整個崔府的人也都陷入夢鄉(xiāng)中。崔曄獨自披衣而行,不多時便來至虎園。 在未曾被派去羈縻州之前,他本跟逢生是同居一塊兒的,陪著妻子的時間甚至不如跟逢生相處的時間更長。 但是…… 他穿過深夜的崔府,獨自一人,孤寂無窮無盡。 就像是在某年某日,他獨自一人穿過蒼茫的荒漠,跟他作伴的只有頭頂?shù)暮抢湓?,地上黃沙白骨,以及無處不在的毒蝎,餓狼,跟馬賊。 那時候他曾以為,已經(jīng)走到了人世的盡頭。若干年后有人經(jīng)過那一片荒漠,興許會指著地上的一具殘缺不全的白骨,猜測那究竟屬于何人。 “吼……” 逢生低低嘯了聲,閃身從山洞里走了出來。 他早嗅到主人身上的味道,不疾不徐地邁著優(yōu)雅的步子來到鐵柵欄前。 隔著柵欄,逢生凝視外間的崔曄,良久,低低吼了聲。 崔曄舉手在他下頜處輕輕地?fù)狭藫?,這是逢生從小時候就最愛的,老虎哼唧了聲,從鼻子里噴出一道氣兒,微微昂首讓崔曄撓的更全面些。 暗影里崔曄笑了笑,手掌順著下頜往側(cè)面,最后撫上逢生的鼻梁。 逢生的鼻子微微濕潤。 這瞬間崔曄忽然想起,在桐縣的時候,他坐在那矮小的屋檐底下,旁邊一株半開的臘梅樹,枝椏橫斜。 有一只狗兒鬼鬼祟祟爬到他的旁邊,他垂落的手指撫過那狗頭,一抹毛茸茸地溫暖,那時候他竭力回想那略有些異樣的溫暖來自于哪里,終于…… “逢生……”崔曄喃喃,望著面前威武的山虎,“逢生。” 逢生喜歡,將偌大的虎頭在他的手掌上蹭了蹭。 夜半三更,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