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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內(nèi)裝碰頭會不歡而散。

連陳瑞河都覺得錢心一有點不識相，散會之后假裝有事忘了說，追到鐵門外數(shù)落了他兩句。他的良心偏向錢心一，但是他的立場依附赫劍云，他能做的就是私下勸勸這個耿直的人。

陳瑞河：“我的錢所啊，不是我說你，你剛干的事情是真不漂亮，規(guī)范再嚴格要求也是它規(guī)范的事，審核不過打回來再說，你說你要跳出來出頭！咱們的漢語是非常博大精深的，你哪怕假裝敷衍的答應了，回去再說問了建管局那邊實在不行，都比直接打他的臉要好啊?！?/br>
錢心一張了張嘴，終究什么都沒說，陳瑞河是個聰明人，他懂他的老板，不過他身在其位，揣著明白裝糊涂，錢心一可以理解他。

但是他也不是傻子，他也懂他的老板，高遠絕對不會為了幾堵墻跟赫劍云據(jù)理力爭，至于審圖機構(gòu)那邊，赫劍云連公園里的地皮都拿來蓋美術(shù)館了，幾個小小的技術(shù)章還是問題嗎？

不是他要跟赫劍云對著干，而是除了他之外，這個項目里可能再沒有人會為不合規(guī)的地方說話了。

大家都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錢心一知道最終他也會變成這樣，但他還是要堅持，他是對的，哪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也好。

陳毅為最近在做投標，公司的車他在調(diào)配，三人離開工地二里多地，他才想起他的收款合同忘了給陳瑞河，掉頭又回去了。

錢心一和陳西安在原地下車，準備打的回公司。

錢心一沒事人似的趴在車窗上拍經(jīng)過樓體的照片，他有很好的觀察習慣，遇到比較新穎的造型，或者因設(shè)計失誤造成的使用功能不便等實物，他都會拍下來，收集到電腦里去。不過陳西安知道他心里肯定不痛快，因為他自己也十分不爽。

正好順道路過財富廣場，經(jīng)過景觀天橋的時候，陳西安忽然叫了師傅停車，他什么也沒說，拉著詫異的錢心一上了天橋。

這是當年為小三居的雙曲玻璃幕拋磚引玉用的玻璃棧道，近40米長的小角度X形的玻璃踏面，用鋼構(gòu)架在下沉廣場上面，像一條透明的地毯一樣延伸到主入口，高空遠景的效果猶如一個藝術(shù)品。

如今這里人來人往，玻璃也被磨的失去了部分透明度和光澤，很難想象這里初期投入使用時，顧客寧愿繞外圈多走半里地進商場，都不肯踏上這里走不到40米。

這盛況也說明人們已經(jīng)遺忘，這橋上曾經(jīng)有過玻璃爆裂，顧客墜亡的事件。

錢心一知道小三居是模型是陳西安建的，但他不知道他拉自己來這里干什么，看風景？散心？這都算消極怠工了。

他被陳西安拉著，一直走到3/5長度的位置，在左起第3塊玻璃上站定了，兩人踩在同一塊玻璃大板上，一低頭還能看見有個戴墨鏡的女人從下方經(jīng)過。

“心一，11年C市發(fā)行了一號紅頭文件，限制許多建材使用的規(guī)定，你有印象嗎？”陳西安問的沒頭沒尾。

錢心一瞥著他，雖然莫名其妙，還是先憤慨了起來：“不記得才怪！那會兒我正好有個樓，才交出去3天就被打了回來，說玻璃配置不合新規(guī)定，給我改了一個通宵。”

陳西安笑了笑：“文件發(fā)行的原因就在我們的腳底下?！?/br>
錢心一的好奇心明顯被勾了起來：“別賣關(guān)子了，直接說吧?！?/br>
陳西安蹲下去，手指壓著玻璃版塊拼接位置的黑色膠縫走了一段，沾了些行人鞋底的灰，不過他對此并不在意。

“這塊玻璃在當年5月份墜落過，把下面正好經(jīng)過的一位男士的小半邊頭蓋骨都砸碎了，事故上了各大早間新聞網(wǎng)，這個商場的負責人、施工單位、供貨商甚至設(shè)計院，全部都收到過問責通知，大家都不肯承擔責任，甲方組織了專家評審，評了4天，最后判了施工組80%、設(shè)計師20%的責任?！?/br>
錢心一也蹲了下來，覺得這責任判的很奇怪：“聽比例是施工的問題，20%是個什么鬼？設(shè)計要么沒問題，要么就是100%吧，還有……你這內(nèi)幕知道的好像有點多，11年你好像還沒畢業(yè)吧？”

“好問題，正好問的是我想跟你說的，”陳西安的語氣輕快，臉上卻沒什么笑意：“11年我讀建筑工程研三，跟的導師是姜偉教授，他當時在C建院掛名，研究玻璃這種獨一無二的脆性材料。作為國內(nèi)首條大跨度玻璃天橋，這座橋的深化設(shè)計就是他?！?/br>
姜偉這個名字錢心一不算陌生，知道是國內(nèi)建筑裝飾協(xié)會的一名專家，有幾本規(guī)范上的編撰人里有他，排在不前不后的位置。

陳西安既然提起他，那就說明當年被問責的設(shè)計是這個教授，錢心一雖然仍然不明白陳西安想跟他說什么，但以他的性格來講，不會無緣無故的回首往事。

“評審的專家都簽了名，認定他有20%的設(shè)計責任，不該采用玻璃做踏面材料，但是姜偉不承認，他說他的設(shè)計沒有問題，其他板塊的正常使用就是證明。”

“他當時在評審現(xiàn)場說過一席話，我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很清楚。他說，‘300多年前，設(shè)計溫澤市政大廳的萊伊恩敢用一根柱子撐起一個大廳，并放下豪言一百年要讓懷疑過他的人啞口無言，那么今天我也敢說按照設(shè)計要求，十年之內(nèi)，我的玻璃橋沒有問題’，這是這座橋至今還能保留的很重要的一個原因，他當年被取消了教學資格，現(xiàn)在一樣很成功了?！?/br>
錢心一隱約明白他要跟自己說的是什么了，心里的動容如同冬雪消融，潺潺出一股小溪來。

陳西安用蹲在地上的姿勢說出了重點：“打開門的常常是最后一把鑰匙，不要覺得你的堅持毫無意義?！?/br>
“萊伊恩讓世界看見了一個奇跡，姜偉讓這個城市多了一道風景，你的堅持在赫劍云看來無足輕重，但對于個人來說這是一種不多見的品質(zhì)，時間會證明它的益處的?！?/br>
“扯淡，”錢心一繃著臉，跟陳西安眼對眼，終于忍不住慢慢笑開了，他這對象官方起來真是蠻可怕，半句沾不上甜言蜜語，卻讓他嗅到了心花怒放的味道。

不過他向來死鴨子嘴硬，不愿意承認自己被感動的一塌糊涂：“會不會好好勸人啊，一句話的前奏這么長?！?/br>
“那來個簡單粗暴版的，”陳西安笑著把他拉起來，說：“錢寶寶，你跟赫劍云叫板的樣子真是帥的深得我心?！?/br>
“謝謝，”錢心一禮尚往來的說：“你剛剛蹲在這里說話的樣子也英俊的不得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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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