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辦，暗地里照著民俗先來一遍。蕭煜偷偷摸摸討到雙方的生辰八字，左看看右看看，還是叫來林昀，詳作參解。

林昀瞇了瞇眼：“這八字，犯沖，沖著了影部，大兇之兆。”蕭煜道：“嫁公主還不是你出的鬼主意?！绷株佬Φ溃骸安贿^是一句酒后戲言，國舅爺當(dāng)真，皇上竟也當(dāng)真了?！?/br>
風(fēng)吹燭火，一晃，那擺著八字竹簡的案前，不知飄過幾縷歲月人心。蕭煜道：“溯水難行舟，逆勢不可爭，昔時，大人勸言暫避韓齊二人鋒芒，老夫銘記在心。”林昀點了點頭。蕭煜佯作惶然：“現(xiàn)如今？”

林昀素扇輕搖，悠然道：“現(xiàn)如今，活生生在韓大人與齊將軍之間插一根針，這種事，只有國舅爺能做。”蕭煜臉一沉：“老夫……”林昀笑著止住了話：“別，林某人就是玩笑，此事在天?！?/br>
朝上的風(fēng)聲，沒隔幾日便四散出來，都說，一開春就冊公主納吉，齊林要當(dāng)駙馬爺了。

尚書省東西兩堂六部的官兒，大老遠(yuǎn)地看見齊林，一個個拱手作揖，招呼得比誰都熱情：“恭喜恭喜！”

齊林如沐春風(fēng)，一副受之無愧的瀟灑模樣，笑吟吟地路過各司：“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然后安之若素地在公案前坐下，照常辦事。

近段來，軍報頻傳，北境狄戎不除，必成大患。齊林召來下屬，吩咐道：“準(zhǔn)備一下，咱們開春出征?！睍x瑜一愣：“你不是要娶親么?！饼R林似是玩笑道：“那就先緩一緩這門親事，無妨?！?/br>
作者有話要說：

寫韓水鬧性子的時候，挺心疼的。

第31章太傅

臘月十五，夜晴朗，月正圓。楚容自南門入宮，在御書房前等候已將近一個時辰。每回奉詔入宮，他都來得奇早。

不巧的是，女帝政務(wù)繁忙，心上之思慮如錦江流水，從不因什么人等得久了，就早宣一刻。如此，金年很是為難，只好回回都在殿外陪著各位大人說話。

寒暄起家長里短，金年關(guān)切道：“楚大人為國日夜cao勞，既要總理各處奏折，又要草擬旨意文書，再加上還要管著書院里那些個文事，著實不易?！背莸溃骸肮晔乱迅?，還要伺候陛下，照應(yīng)皇宮，才是真辛苦。”

楚容從不涉朝堂之爭，安于筆桿子俸祿，勤勤懇懇。金年八面玲瓏，到處都笑嘻嘻的，一團(tuán)和氣。日子久了，兩個既聰明又老實的人總碰面，倒是也生出了一些同病相憐的情誼來。

今夜，云冰并未讓楚容等候太久，準(zhǔn)著時辰宣了進(jìn)殿。殿內(nèi)烤著獸金炭火，暖烘烘的，不再有蟾鈴之聲。楚容行過禮，開始奏報朝中各項事務(wù)，如行云流水，半點差錯沒有。

云冰點點頭，笑著問了一句：“楚卿久等了，外頭風(fēng)大不大？身子凍壞了罷?！背萏ы?，有一絲訝異，忘了該如何回話。

女帝從不胡亂噓寒問暖，這一問，保準(zhǔn)就沒什么好事。傳聞，女帝占星臺問韓大人要什么賞賜，回頭就把公主嫁給了齊林；傳聞，女帝臨雨閣問云宗伯身體是否安康，隔日便給他老人家扣上了一頂覬覦皇位的名聲；傳聞……

接著，金年親自端來了一壺金姜暖茶，笑瞇瞇道：“九界特供的百年老姜，都快成精了，才泡的茶。陛下關(guān)愛大人，大人請用?！?/br>
楚容行叩拜之禮，接過冒著熱氣的杯盞，握在手中不敢入口。云冰笑道：“果然騙不了卿，朕確實，有事相求?！?/br>
皇長子云翎年近五周，生得好一副俊秀模樣，惹人疼愛。宮里宮外，已經(jīng)沒有多少人計較其生父何人，就連宗伯云安都聽之任之，不再糾纏了。奈何，小皇子日漸懂事，缺了父親，總就愛問愛想。

楚容聽完這一番原委，平靜道：“照例，韓大人隔月進(jìn)宮陪一頓膳，無甚不妥。皇子再長大些，自然會明白?！痹票鶉@了口氣：“楚卿不知，朕正是怕他明白得太早了?！?/br>
云翎的心思，遠(yuǎn)比同齡的幾個陪讀公子復(fù)雜細(xì)膩，甚至顯出一二分陰毒來。前陣子，太傅查棋藝，為爭奪頭名，他暗里私許好處給另幾位公子，還誣告不從者，迫使其降。

楚容抿了一口熱辣姜茶，試探道：“陛下是覺著，皇子的性子像韓大人？”云冰點了點頭。楚容道：“此乃陛下家事，臣不便過問?！?/br>
語氣之冰冷，激得云冰眉間一皺，放下了手中奏折：“楚卿，這話要換做別人說，早被朕了斷了?！惫媸鞘裁慈耸裁捶N，楚容暗自好笑：“陛下素來器重韓大人，皇子像他，情理中事，未嘗不可。”

逢此情景，云冰總覺著自己養(yǎng)了一幫亂臣賊子，沒一個省心省油，恨得她牙癢得都快碎了。看來姜茶上火，果真不妥，云冰深吸了一口氣，忍了：“朕想著給翎兒換一個太傅，就由楚卿你來舉薦。”楚容道：“臣立刻去物色人選，不日便會上書呈奏?！?/br>
云冰一笑：“問你個人，還要堂而皇之地上一道奏疏？”楚容抬眸道：“正人心，除邪佞。”皇椅之上一人心，千家揣摩萬人聽，明明滿室暖氣，云冰卻冷颼颼地，顫了一下：“楚卿……”楚容心神已定，安穩(wěn)地飲完姜茶，回道：“赴湯蹈火之言，臣不說了，陛下知臣?！?/br>
這月，無雪，北風(fēng)干冽得很。巍峨的皇宮城墻立于面前，抬眼望不見頂閣，左右望不見盡頭，只見一壁朱紅，漸漸隱沒于寒霧。

韓水的車架剛停，人還沒露面，那群小太監(jiān)眼毒，互相提醒道：“韓大人來了，可別忘金公公怎么吩咐的。”待韓水步至宮門之前，兩邊侍衛(wèi)將刀戟一叉，攔住了路。

年紀(jì)稍長的一位太監(jiān)清了清嗓子，上前道：“陛下口諭，影部總旗韓水從今往后不必再例行進(jìn)宮陪皇長子用膳?！表n水一怔，不鬧也不叫，行禮道：“臣遵旨?！?/br>
半句不多說，韓水坐上馬車走了，倒也不覺得這鼻子灰碰得有多疼。他把帳簾掀起，望著漸遠(yuǎn)的森嚴(yán)宮墻，惶然一笑。他到底，不配為人父。

不光如此，三日之后，御史臺遞上一道折子，彈劾太傅縱容皇長子云翎使jian耍詐，有失師德，同日，中書令楚容附此議，舉薦南平為新太傅之人選。

南平千里迢迢從深山老林而來，住進(jìn)萬家燈火的臨安城，住進(jìn)了一間金籠子。楚容這回是伯樂，誠心迎太傅，把官宅仆從全都安置得齊齊整整，而南老拄著拐杖，拍著南平的肩膀，笑道：“大隱隱于朝，你這是換了個地兒陪老夫煮酒哇?！?/br>
一個教書的太傅，算不得朝堂之爭，沒驚起幾只鷗鷺。雨花閣，韓水?dāng)n一襲白狐襖，手里捧著暖爐，悠然聽頭牌小倌秋半彈新曲——。雖是隆冬之際，但房內(nèi)暖如初夏，那雕花雅桌之上，竟還冰鎮(zhèn)一壺陳年佳釀。

侍童將佳釀?wù)暹M(jìn)兩盞玉珀杯中，林昀先端來飲了一口，笑道：“天下南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