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緊緊攥住雨花閣機(jī)密，適時進(jìn)諫。

短短一月，火勢已燎原。從金溪城太守到銀州知府，從南池道總督到戶部尚書，整個串下來，就是勾連鄰國，侵吞國本，欺君罔上的不赦之罪。

方黨驚察事態(tài)不妙，卻疲于應(yīng)對，騰不出手還招。私下，彭昊找方拓道：“接連幾案，一查一個準(zhǔn)，光憑他們不可能對戶部舊賬如此諳熟，定是出了內(nèi)jian?！狈酵亻L嘆一聲，暗知彭昊難保。

巍巍宮闕，紫銅方臺，今夜無笙簫?；实墼破阶哉Z：“這是做什么孽。”老太監(jiān)金芳侍其側(cè)，為主子掌燈。云平不談國事，卻回憶過往：“冰兒伶俐，朕當(dāng)年見她與九界皇子情投意合，給她定下婚約?？伤购?，接親車帳都過了雁蕩嶺，一個人騎著馬又跑了回來，誓死不從?！苯鸱嫉溃骸盎噬咸蹛蹆号?，用心良苦?！?/br>
云平道：“九界軍馬彪悍，得此借口連年來犯，朕為了平眾怨，不得已才逐她去西陵道?！苯鸱嫉溃骸肮髟诜獾毓碜允?，頗有建樹，皇上之福。”云平龍顏一展，笑道：“你這個老奴才，盡挑好聽的說。”金芳嘻嘻笑。

撫著蓮葉香爐，云平咳嗽連連，自嘲道：“九界要打仗，朕不想打，可總是和親割地，面子上過不去，是故，明知方拓拉攏敵國打壓異己，朕忍了。原以為冰兒也忍了，可如今看來，她記得比誰都清楚?！苯鸱技?xì)聲問：“那皇上的意思？”云平道：“就到戶部罷。還得靠方拓穩(wěn)住局勢?！?/br>
圣旨一道，彭昊革職，流放北疆牧馬，南池道十余世族百號人，盡皆收監(jiān)，罪重者初一午時問斬。朝上宣令，滿堂哭冤，其聲凄厲，其狀慘然。施墨撇過頭去不忍直視，而方拓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剛歸府，抬眼便瞧見成王車架，方拓這才氣得跺腳，斥道：“什么時候了，殿下還敢往府上跑動！”云渙道：“若無事，本王今晚可還應(yīng)了桃紅姑娘賞舞。”方拓?fù)u搖頭，嘆了口氣道：“此事牽扯到戶部就頂天了，與殿下無關(guān)?！?/br>
作者有話要說：

蕭家外戚，林家士族

第10章白燭

大功已立，林昀請眾友往花滿樓風(fēng)流消遣。韓水推辭道：“初一便要濺血落人頭，實(shí)在沒有胃口?！惫彩氯掠杏啵醭踅?，話也隨意，林昀玩笑道：“韓大人乃飲血而歡之徒，怎么突然心存仁義了？”

韓水指了指身后四個屬下：“影衛(wèi)素來不沾酒rou，不近女色，我若隨你去花滿樓，何人與他們慶祝？”林昀輕快搖扇道：“素食清歡亦不難尋，去城南的南風(fēng)館罷。”聽名就知是男歡之地，這便去了，同行的還有林昀在朝另幾位好友。

招搖處，蛾蝶群飛紅燈海，素食淋油半腥辣，用過宴餉，館里爹爹笑盈盈道：“時下興‘暗香秉燭’，幾位官爺有請。”

暗室中不點(diǎn)明燈，有幽香一縷，但見水紅屏風(fēng)后射出幾道柔媚人影，浮動如流波。林昀來過一二次，與友先行，自去玩樂。而四位影衛(wèi)瞻前顧后，還蒙在鼓里，不舍得走。韓水走在兩撥人中間。

轉(zhuǎn)過數(shù)道屏風(fēng)，順香氣前行，忽見一排眉清目秀的少年舉燭侍立于壁側(cè)，身上彩紗皆薄如蟬翼，透盡內(nèi)里風(fēng)光。韓水走近時，頭個少年端起燭盤問：“爺選紅選白？”

韓水道：“紅是何意？白是何意？”少年回道：“紅油溫潤，白油guntang。爺想看花開，便選紅燭；爺想聽吟哦，便選白燭?！鼻懊姘俗质谴鹪?，后面兩句便是獻(xiàn)媚，韓水眉間一皺：“紅燭乃賞，白燭乃罰，對否？”少年身顫，只弱弱點(diǎn)頭。光影搖晃，韓水慘笑一聲……

暗室中凡被賞燭的，皆要在花堂受燭油滴烙，作恩客觀摩，美名曰‘四季花開’。林昀等人先出，在花堂等候，已飲茶一盞。爹爹進(jìn)來，苦笑道：“韓大人好大脾氣。”林昀道：“怎么說法？”

爹爹道：“南風(fēng)館已有小半年沒人賞白，可就方才，韓大人給暗室里十八個小倌全賞了白?！绷株理袘蛑o一掃而空，而此時韓水也進(jìn)了花堂，神情靜如深潭。

衣袂一揚(yáng)，韓水安穩(wěn)落座，對眾人道：“來，看四季花開?！?/br>
滾滾白油澆于細(xì)皮嫩rou之上，頃刻之間燙出水泡，十八小倌跪在地上哭嚎，忍不住的早蜷在地上，卻又被強(qiáng)行拉起澆油。沒人再有興致，林昀嘆了口氣道：“既是玩樂，何必較真？”韓水冷笑道：“這不是給各位助興么?！?/br>
爹爹忙道：“就是的，小倌們?yōu)榱怂藕蚋魑淮笕?，苦練十載，禁食七夜，都爭著來受滴蠟，他們……”林昀立時瞪了爹爹一眼：“怎么，當(dāng)韓大人沒見過世面？”

酒未飲神已碎，韓水起身正衣袍，臨走前留下話道：“有朝一日得清明，韓某定要拆盡天下男歡館?！?/br>
初一前夜，韓水約葉飛至江邊茶坊，問道：“彭大人明日上路赴北疆，管司可有話讓捎？”江面染燈紅，戲子長歌。葉飛道：“事已至此，無話可說，只是彭昊畢竟有恩于雨花閣，留他一條性命罷?！?/br>
韓水道：“當(dāng)年他要?dú)⑽?，管司也曾如此相勸？”葉飛撥了撥茶蓋，飲下一口，算是默認(rèn)。韓水了然，雨花閣一向勸生不勸死，留恩不絕情。

初一，午門問斬，上百頭顱落地如珠灑。冤孽罪孽洗一片，無人敢問，無人敢窺探。韓水沒湊熱鬧，命屬下同他一道策馬北臺城郊。冬青在荒野間埋伏至天黑，待彭昊一行人路過，出面買通了官兵，提人來見。

草舍里，韓水一襲影部黑衣，面色漠然，彭昊身戴鐵鎖木枷，灰頭土臉。

許久，彭昊終于認(rèn)出眼前這張熟臉，冷笑道：“戲子寡信，葉飛、碧樹、還有你青顏，都一路貨色，忘恩負(fù)義?！表n水只道：“你活該?！迸黻徊[起眼，陰笑道：“別以為借了那頭的勢，便能一清齊府血債。青陽公主雙手血跡斑斑，不比成王干凈。”韓水一時失神。

“啪”景蘭揮臂便是結(jié)實(shí)一鞭，請示道：“出言不遜，罪該萬死，讓屬下取了此人性命?！迸黻煌吹靡怀?，倔笑道：“彭某肚里機(jī)密無數(shù)，命雖賤，卻輪不著爾等輕取?！倍嗄觊L沉穩(wěn)，攔道：“大人尚未決斷，不可冒失……”彭昊安之若素，卻不料，韓水剛回過神，一絲一毫沒有猶豫，下令道：“殺?！?/br>
頭個拔劍的，不是景蘭，是冬青。彭昊雙腿一軟，踉蹌跪地求饒，而冬青劍鋒一閃，霎時間便刺入胸膛見了紅。蟬鳴蛙叫頓止，驚鳥四散，草舍腥氣彌漫。尸身猶熱，韓水一步上前，問冬青借過劍，數(shù)通猛扎，扎得那人面目全非，濺得自己滿身血污。

利劍哐當(dāng)落地，韓水雙手顫抖，喘著氣，慘笑道：“害死多少清白人，榨干萬千百姓血，如此罪孽，不下地獄，還巴望著賣弄消息，可笑，可恥！”

景蘭驚駭。半夏失措道：“公主交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