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2
村里難得有個在戰(zhàn)場立了功回來的,大郎這個最平常的大頭兵也成了稀罕人物,一圈的漢子圍著大郎問東問西:“什么南蠻子長得什么樣兒?在軍營里吃什么?長官威武不威武?那個什么校尉大人是多大的官兒?有沒有縣太爺?shù)墓俅蟮鹊?。”有些可笑,卻也無可厚非,百姓的眼中,縣太爺就是頂大的官兒了。 說到這個,碧青不禁想起上次那位杜知縣,一看就是世家子弟,外放到間河縣這樣的地方,估計就鍍金,做出點兒政績也好升遷。 雖說心思縝密,可為人卻不壞,碧青其實知道,想拿那十兩獎銀并不容易,若照著程序走,到自己手里,恐怕連一半都剩不下,雁過拔毛是官場默認的規(guī)矩,就算當官的抬了手,還有下頭的酷吏呢,不盤剝老百姓指著那點兒俸祿,稀粥都喝不上。 碧青領這份情,卻并不覺得占了多大的便宜,皇上重農桑,才設立了這個獎銀制度,自己不過得了十兩銀子,而對于杜知縣卻是最亮眼的政績,可以想見,吏部今年的考評冊上,間河縣縣令會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這更是升遷的本錢,當官的嘴里口口聲聲為民做主,有幾個是真的,即便喊得再響,若不為著頭上的烏紗帽,恐怕天下人也不會如此趨之若鶩了。 就連王大郎這么個目不識丁的村漢,不也想著有一天能封侯拜相嗎,瞧他在鄉(xiāng)親們羨慕的目光中一碗酒一碗酒的往下灌就知道,心里一定shuangsi了。 作為男人,無論世家公子還是鄉(xiāng)野村漢,沒機會還罷了,若有機會,沒有不想出人頭地的,碧青能理解王大郎的心態(tài),但不敢茍同,就算王大郎得了高人調教指點,摸到了當官的門,可出身在這兒擺著也難如登天。 更何況,這還不是最大的硬傷,最大的硬傷是他目不識丁,沒聽說哪個當官不認識字的,哪怕最底層的那些小吏,至少也識幾個字,大郎這樣的文盲要是當了官,豈不成了大笑話,這就是命,誰也沒轍。 想起這男人對自己呼來喝去的態(tài)度,碧青忽然失去了偷看的興趣,這男人是自己名義上的丈夫,卻距離她心目中的丈夫相距太遠,可以說是天與地的差別。 碧青并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多有出息,但也絕不是王大郎這樣把媳婦兒看成物件兒的男人,即使在這個男權社會,她也希望自己能跟丈夫擁有對等的地位,這才是夫妻。 可在王大郎眼里,女人除了那事兒就是生孩子,從他的目光里,碧青能清楚感覺到這種對自己的輕視。 碧青不知道怎么改變這種境況,王大郎回來是目前為止最大的變數(shù),也是最大的危機,她喜歡何氏跟二郎,把她們看成了家人,可讓她接受這頭蠻牛當自己的丈夫,實在不樂意。 桃花娘見碧青有些怏怏不樂,以為累著了,忙道:“男人家都貪酒,不定要喝到多會兒呢,你先家去歇著吧,剩下的事兒就甭管了?!北糖喟筒坏媚兀蜌鈳拙渥吡恕?/br> 瞧著她出了院子,一邊兒的王根兒婆娘嘖嘖兩聲道:“不服氣不行啊,這人就是命,大郎這媳婦兒剛嫁過來的時候,還說這輩子就是守寡的命呢,誰想人大郎家來了,還立了軍功,謀了個正經的兵差,這往后說不定就能當官,這個一口袋黍米換回來沖喜的媳婦兒,若是當了官夫人,祖上得燒了多少高香啊,早知道大郎能出息,當年他家找媒人說我家三丫頭,我就應了。” 桃花娘不愛聽了,哼一聲道:“早干什么去了,這會兒后悔晚了,再說,就你那家那三丫頭,跟人大郎媳婦兒能比嗎,別一口一個沖喜的,你們誰家媳婦兒有大郎媳婦兒的本事,王家之前可都快揭不開鍋了,再瞧瞧現(xiàn)在,人家那日子過得,比你們哪家差了。” 王根兒家的被桃花娘幾句話嗆回來,嘟囔道:“咱不就是說閑話嗎?!?/br> 桃花娘道:“有背后說閑話的功夫,把自己的日子過紅火了,比什么都強?!?/br> 王根兒家的不言聲了,旁邊二柱子娘低聲道:“咱們也就眼紅些,可真有睡不著覺的呢,你們剛沒瞧見王青山兩口子,在院外邊的墻根兒站著,凍得唧唧索索的也不敢進來,趁著人家沒頂家的男人,可沒少欺負人家孤兒寡母的,如今大郎家來了,估摸覺都睡不著了?!?/br> 桃花娘道:“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瞧著孤兒寡母正該拉一把,他兩口子倒變著法兒的欺負人,這才是活該呢?!?/br> 碧青一出了王富貴家的院門,就瞅見墻邊兒的王青山兩口子,兩口子見她出來,互相推了一把,最后還是王青山的婆娘走了過來,勉強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那個,大郎媳婦兒,以往都是嬸子的不是,你可千萬別往心里頭去。”一邊說著一邊兒瞧碧青的臉色,戰(zhàn)戰(zhàn)兢兢,怕的臉都白了。 碧青卻笑了:“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嬸子就別提了,再提可就遠了,我婆婆前兒還念叨嬸子,說嬸子鞋上的好,大郎的好幾雙鞋都是嬸子幫著上的,最是牢靠,讓我得閑兒跟嬸子好好學學呢?!?/br> 王青山的婆娘一愣,再也沒想到,會是這么個結果,從知道王大郎回來,兩口子就怕的不行,越想之前的事兒越怕,生怕王大郎打上門來,要給他娘兄弟出氣。 兩口子來王富貴家,也是想尋個機會認錯,不敢進去找王大郎,就在院外頭等著碧青,計量著婦道人家總好說話些,卻沒想到人家根本不計較,還客客氣氣的拉著她說家常,就算王青山的婆娘是村里有名的潑婦,望著碧青笑吟吟的臉,也羞愧難當。 拉了兩句家常,碧青搓了搓手道:“今兒可是冷,叔跟嬸子快進去吧,別凍著了,家里的雞鴨還沒喂呢,我得回去瞧瞧?!绷滔略捵吡?。 王青山的婆娘直愣愣瞧著碧青的身影越來越遠,半天方低聲道:“當家的,大郎媳婦兒這是啥意思?” 王青山老臉通紅,甕聲甕氣的道:“當初我就說,人家孤兒寡母的不易,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別落得不好,你偏不聽,明明不占理兒還弄到里長跟前來,小肚雞腸的讓人笑話,你瞧瞧人大郎媳婦兒多大度,要我說,趕緊給大郎娘賠禮去,我瞧大郎媳婦兒是個厚道人,不會難為咱家的,往后可得厚道著些,老人的話對,這一分厚道一份福啊?!?/br> 當初王青山兩口子耍刁欺負人的時候,碧青也生氣,恨不能把王青山的婆娘揍一頓解氣,心里卻也知道,打一頓不是解決問題的法子,一個村里頭住著,抬頭不見低頭見,真鬧的太僵,往后可怎么處,傳揚出去,自己家沒準還落個仗勢欺人倚強凌弱的惡名,本來占理的事也弄成不占理了,欺負人的王青山家反而成了苦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