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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廣海,口中逸出了可說是今天最沉重的嘆息。不過這禮拜沒輪到自己掃地,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心情好轉(zhuǎn)了些,從椅子上爬起來時還說聲“嘿咻”,廣海心想:[還是趕快回家,修好腳踏車的輪胎吧?。?/br>用別人的腳踏車果然還是覺得怪怪的。不,廣海一點也沒有批評陽一的腳踏車之意。順帶一提,“我不喜歡開別人的車”是廣海父親的口頭禪,他也不喜歡開租來的車。這是因為他并不覺得開車是件麻煩辛苦的事,以及他本身不放心把車交給他人來開……不管到哪,廣海的父親都是開自己的車。如果問他理由,他會說:因為別人的車充滿了原車主特有的習性,開起來總是不大順手。那時的廣海并沒有開過車(……這是當然的)卻還是吐槽他父親:‘怎么可能會有那種事嘛!老爸的神經(jīng)質(zhì)就是會在奇怪的地方發(fā)作……真是的……’廣海打心底覺得好笑。但是今天向陽一借腳踏車來騎之后,他終于發(fā)現(xiàn)原來老爸的話并不盡然是假的。就算只是臺腳踏車,似乎也隱隱約約地……充滿了原主人陽一的使用習慣(……不,這絕不是指腳的長度之類的事)。但是……就在廣海正要步出嘈雜的教室之時……“茅野!”被這一聲大喊叫住的時候,廣海就知道最糟糕的一天還沒有結(jié)束。這并不是男性的混濁重低音,而是完全相反,音色嘹亮渾厚的女中音——不必回頭也知道對方是誰。【禍不單行】簡直就是在形容現(xiàn)在的狀況嘛!因此,廣海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的并不是……‘咦?’——也不是……‘呃……’——而是打從心底覺得厭煩的……‘……呿!’廣海就這樣很大牌地好整以暇回過頭。雖然裝作沒聽到是很簡單,但對方并不是廣海斷然調(diào)頭離去就能甩掉的對象,這點他非常清楚。一想到兩人長年的交情(……特別舉出這句話其實沒有特別的意思,只不過這兩人今年是第二年同班罷了),像TPO(注:Time、Pce、Occasion)這種算是人類所學里,再怎么痛苦也要學會的基本中的基本技巧。廣海自然也不例外。能否習慣這種文化是一同事,在無法脫離“集團生活”這個大前提之下,這已經(jīng)不是單純的喜歡或討厭而已,而是為了開啟更美好人生的必要條件。雖然多多少少覺得很煩,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先不管周圍對他評價如何,重點在于廣海并不希望像大地那樣,毫不在乎地舍棄人生(……被他本人聽到應該會很生氣)。此時……咚咚咚咚……若以擬音來表示,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走廊上三五成群圍在一起的人們紛紛興致勃勃地探頭過來,想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不知何時起,宛如“十戒”中的紅海般自動分開的熙攘人群之中,同班同學的兒玉梓氣勢凌人地邁開大步往這兒走來。乍看之下,面對面的這兩人還挺登對的(……只有外表)。但是——悶不吭聲擺著臭臉的廣海與不懷好心眼(?)的兒玉,兩人相會的場景好像沒有大家想象的那么羅曼蒂克。果然……“喂,茅野!你……是不是忘記什么了?”兒玉挺直了背脊,抬頭仰望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廣海,毫不畏懼地直盯著他。這兩人不知為何就站在通往樓梯口的走廊正中央,想不受到眾人注目簡直是不可能的事。〈哇啊……好厲害!〉〈喔喔,兒玉在責備茅野耶!〉〈出現(xiàn)了!兒玉的男性必殺技!〉——這樣。〈這次茅野又做了什么好事嗎?〉〈嗚哇……茅野超不爽的!〉〈兒玉果然真的不是女生吧!〉——或是這樣。一堆看熱鬧的家伙你一言我一語地竊竊私語。“你曉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嗎?”兒玉無視“旁吱吱喳喳的人群,帶著殺人目光一步步迫近廣海。不光只有斜著眼使用毒舌攻擊才叫魄力——現(xiàn)在的情景就是這句話的最佳范例。真希望那些只懂得裝裝樣子,其實沒啥真材實料的家伙好好向兒玉學學。先不提這個。面對兒玉尖銳的言語攻勢,廣海也不打算用‘什么日子……今天不就是連假結(jié)束的第一天嗎?’這類連笑話都算不上的回復裝傻。說實話,不管是對方挑釁或自己找碴,廣海一點都沒有要和兒玉吵架的意思,他不過是累到?jīng)]辦法好好回答她……只是這樣罷了。那副在他人看來只有旁若無人可以形容的態(tài)度,也只是自己與他人之間認知的鴻溝過大所帶來的誤解,其實廣海已經(jīng)以廣海流的方式給她面子了(……本來是如此打算啦。)再說——他們現(xiàn)在可是被這群耳朵張大有如“小飛象”、雙眼彷佛加裝“變焦鏡頭”等著看好戲的家伙圍在正中央。如果可以,廣海覺得盡量低調(diào)處理是比較妥當?shù)淖龇ā?/br>但是,能夠把班上(……不如說是整個蓮見高中——這樣好像比較貼切)就某種定義受人矚目的廣海當作一個普通的男孩子般大聲呼喝,兒玉實在是膽識過人。如果只是單純的虛張聲勢,是無法做到這個地步的。因為她擁有與可愛的外表一點都不符,實力無比堅強的“言出必行”。而且對男女一視同仁,面對男生也是直呼其名(……不只對廣海)。“男女平權(quán)”——雖然不至與喊到這么大的口號,不過,不分男女均是從考試戰(zhàn)爭中憑實力脫穎而出,這種男女對等意識其實也是件了不起的事。原本“男女平權(quán)”這個名詞只存在于尚未出社會的學生之間;只要一開始準備找工作,這幾個字就會迅速化作塵埃消失無蹤,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雖然身為社會人的熱情與干勁絕對不輸男人,但女性在現(xiàn)實生活里要面對的——卻是異常嚴苛的困境。雖然對這些年來一直支持著日本經(jīng)濟實績的企業(yè)戰(zhàn)士們,抱持著肯定其努力與功績的態(tài)度,但還是想要做出稍嫌失禮的事情,那就是……‘你們這些腦袋裝滿水泥的歐吉桑不要欺人太甚!’這一類充滿怨恨的怒吼。總而言之——雖然廣海對于比旁邊的軟弱男子更值得信賴(……但凡事都想掌控算是她的缺點)的兒玉,一丁點兒也沒有對抗意識或是燙手山芋的感覺。不過遺憾的是,他今天的心情實在太糟,也難怪回話的語氣比平常更加兇狠。“我知道,是集合的事對吧?”其實……這是騙人的。在聽見兒玉的聲音之前,廣海壓根兒忘記有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