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xiàn)在，還有著讓郁禾無法解讀的訊息。

郁禾一時間，居然不敢與他對視。

“她一直都這樣嗎？”郁禾咽了口口水，把話岔開。

但這個岔開，也并不那么高明。依然表達了他對陳蘭芝一無所知。

但楚凌冬似乎已習(xí)慣了，只是說，“上次她從我這里拿錢的時候聽她說過，她一開始并不是這樣的。因為手頭一直缺錢，便想去博一把。以后就一發(fā)不可收拾?！?/br>
在陳蘭芝的敘述里，她是為了給許安治病籌錢，染上的賭癮。楚凌冬說的時候，便隱了去。

但郁禾心里也清楚。

陳蘭芝年輕時的耐心與希望，大約就是在一次次給許安看病的過程中，一點點消耗掉的。

郁禾沉思了一會兒。

一般情況下，人們都知道賭癮是種惡習(xí)，與行為意志有關(guān)。但有些情況下，特殊的人群，賭癮與精神疾病是緊密聯(lián)系的。明顯特征是它有時間節(jié)點，與起因?；蛘呤蔷薮蟮男睦飰毫?，或者是些特殊的事件，由此染上的賭博，通常與心理因素有關(guān)，存在了一種依賴情緒。

這種情況下的賭博就不只是心力與意志力的問題，還與大腦有著直接的聯(lián)系。

陳玉芝在為許安治病的時候，染上賭癮，此后就一發(fā)不可收拾。里面未必沒有心理暗示這個因素。

“她應(yīng)該還沒走吧？”郁禾問。

“現(xiàn)在還在酒店。本來小吳要給她轉(zhuǎn)款的。但她說年末不好取，她有急用，要現(xiàn)金?！背瓒f。大約是欠了賭債，急著還，還急著翻本。

“我想見見她?！?/br>
“你沒必要見她?！背瓒徛晞窠狻?/br>
楚凌冬說的是實情，郁禾與陳蘭芝本來就沒什么關(guān)系。

而且陳玉芝要的不過是錢，見郁禾與見自己沒多大區(qū)別。

“我就是對她說幾句話。”郁禾說。

楚凌冬瞅著郁禾。當(dāng)然明白，不可能是說幾句話那么簡單。但這個人既然提出這個要求，大約對陳蘭芝有什么考慮。

楚凌冬權(quán)衡了一會兒，“可以，但地點安排在我辦公室。”

楚凌冬想得遠，他不愿郁禾再粘惹上什么麻煩。陳蘭芝并不知道于藍園這個地址，他也無意讓她知道。

陳玉芝怎么煩他都行，但楚凌冬不愿意她打擾到郁禾。

“好?！庇艉陶f。

楚凌冬瞅著郁禾。他臉上的紅暈也消褪得差不多了，略帶思索的神情明顯在盤算著什么。

楚凌冬再次在心里嘆了口氣：可惜。

“我去沖個澡。”楚凌冬站了起來。

“嗯?！庇艉涛⑿ο嗨汀?/br>
等楚凌冬從浴室里出來時，郁禾已睡著了。楚凌冬無奈地?fù)u搖頭。

但他也知道這人現(xiàn)在的辛苦，孕期的一些癥狀已開始顯現(xiàn)，而且隨著時間推移，只會越來越重。這人吃的苦也會越來越多。

他本不必遭受這個罪的。但上天把他送到了他的身邊。

楚凌冬的大手輕輕地?fù)嵘嫌艉痰哪橆a，神情溫柔。

這個人，從一開始，就是與自己的命運緊緊地糾纏在一起。

雖然許安三番兩次去過楚凌冬的辦公室，郁禾卻還是頭一遭。

楚凌冬的公司在寫字樓的十五、六層。因為寫字樓地處N城新興商圈，建得時間晚，概念先鋒時尚，寫字樓便設(shè)計得十分自由、開放。旁邊還有美術(shù)館，餐廳，影院等一些設(shè)施。十分方便。

余勝開始把郁禾接過來時，吳軟軟已等侯在大廳。一見到郁禾，就笑吟吟地把他帶了進去。

職員辦公區(qū)格局是全開放式的，但楚凌冬的辦公室則設(shè)置得相當(dāng)隱蔽。處在走廊的盡頭，不像外面的玻璃隔斷，而是實質(zhì)的水泥墻壁。

還沒敲門，楚凌冬已拉開了門。

吳軟軟識趣地退到一邊，果然楚凌冬一把已把郁禾拉了進去。

陳蘭芝正坐在外間的會客廳，翹著腿。依然黃瘦，染成黃色的燙發(fā)已褪得差得多，亂七八糟地蓬著。

這里窗明幾凈，陽光充足，一整面的琉璃墻，對著外面的高樓街景，讓陳蘭芝有些不自在。

她不由地在衣服里摸了摸，忽然想起楚凌冬告誡她，這里禁煙，便又把手給放了下來。

本來她打算一早拿了錢就走人，卻臨時接到楚凌冬的電話。

自己這個兒子說要見她。她有些意外。

她不是沒找過許安，但許安對她總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

她也能理解，他們兩個互為鏡子，看到對方，就像看到以往的窮困、混亂與墮落。

她其實更愿意見楚凌冬。像這種大老板，沒時間沒精力與她過多的接觸與糾纏。她心里清楚，只要不是太過份，她提的要求對方都不會拒絕。

距離上次要錢已過了兩個多月，這個時間，再次上門，也是個對方能接受的心里范圍。

而且，楚凌冬對她這個兒子的好，她也一眼看得出來。她不瞎，也是女性。作戲與真情實感她分辨得出來。

真是真狗屎運。她有些感嘆。心里即為這個兒子得意，卻又瞧不起。

這個兒子，何德何能，能受到老天爺如此眷顧。

許安給她的感受，比上次更加陌生。雖然這個兒子長年在外漂流，但到底是身上的一塊rou。什么性子她最清楚。與她一樣，心比天高。

只是他運氣好，碰上了楚凌冬這樣的人?，F(xiàn)在，人看著溫溫和和的，不像以前那樣，緊巴巴的，三句話不對路，就炸了起來。

陳蘭芝哼笑了一聲。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凌冬說你要見我?！标愄m芝又用她虛浮的眼神瞟了郁禾一眼。

郁禾的肚子，比上次又大了許多。

“我來看看你?！庇艉陶f。

陳蘭芝嘀咕一句，“看我，有什么好看的。”

一會兒，吳軟軟端了茶水上來。在郁禾面前放的，卻是杯牛奶果汁，是楚凌冬一早交待的。

“你們聊會兒，我還有點事?！背瓒f著，撫了撫郁禾的肩頭，轉(zhuǎn)身退出了會客廳，進了里間的辦公室。

這是郁禾與他一開始就說好的。如果楚凌冬在場，陳蘭芝就多了條后退。

但楚凌冬并沒有走向辦公桌，而是站在了玻璃墻的百葉窗后面。

縱然聽不到聲音，外面的一舉一動還是清晰地落在他的眼底。

楚凌冬的忽然退場，讓陳蘭芝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能抽煙，手里總像是缺個什么，陳蘭芝就有些焦躁不安。

“有什么事快說?！标愄m芝說。

她壓根不信許安想見她，但沒拿到錢，她只有到了這里。

“現(xiàn)在還在賭？”郁禾問。

陳蘭芝咧了咧嘴角，她不太適應(yīng)許安用這種淡然的語氣與她說話。以前，兩人一說話，就像炸了鍋。

“沒事就搓幾圈麻將。”陳蘭芝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