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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又道:“你不在朕身邊,朕不會對永璂好!”似是一種報復(fù)。 景嫻笑道:“若是永璂愿意,可以出宮來找額娘?!?/br> 乾隆苦笑道:“想不到,朕竟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景嫻將永璟抱給乾隆,最后一次伸開雙臂抱了他…… 乾隆解下拉車的一匹馬,躍身而上,回過身望著景嫻,眼睛沖了血,他高聲說道:“朕不會食言!朕回到宮里便下旨收回你手里的所有寶冊!朕不給你設(shè)神牌!四時八節(jié)也無祭享!”他想,她最終會葬在這山野間,看著他的天下……她狠心請旨出宮,他為何不能狠心對一個空著的棺???深深望了她一眼,他揮起馬鞭,疾馳而去…… 景嫻望著乾隆遠去的背影,輕聲說道:“四哥,再見了……” 我是小劇場分割線 ☆、小劇場 她的兒子們 乾隆四十一年八月十五,滿月夜,蘇州靈巖山。一座孤零零的墳前站著一老一青兩個男人。那青年穿了件月白色長衫,生得劍眉星目,英姿挺拔。只見他撩起袍子跪倒在地,雙眉漸漸蹙到一起。許是久未登山,那老年人坐到孤墳旁邊的石條上,輕輕喘著氣。過了半晌,老人打開提在手中的酒壺,揚起頭喝下一大口酒。 白衫青年終于開了口:“額娘,兒子不孝,兒子來遲了……” 老年人極目遠望,漆黑的夜,又能看到些什么,他卻說:“群山連綿,景色甚佳!景嫻,你挑了個好地方?!彼睦飮@道:碑也不立,掛上四哥的名就那么難么…… 白衫青年向著那座墳重重磕了個頭,直起身子時,已是淚流滿面。 老年人瞪了他一眼,罵道:“沒出息!從小到大,既沒骨氣,又沒出息!” 白衫青年仿佛聽?wèi)T了這樣的話,抬起右臂擦了擦臉上的淚,輕聲問道:“阿瑪,兒子在你眼里當(dāng)真如此不堪么?”二十幾年了,他還是第一次鼓起勇氣問出這句話。生而為阿哥,額娘還是當(dāng)朝皇后,他的生活本該富貴之極,世人艷羨。仗著嫡出的身份,他本該是皇位最有力的競爭者。可是,自他能記事起,他就知道,他額娘徒有皇后之名,卻無皇后之實。死后的葬禮還是大臣們輪番上奏請來的……他自己呢,受著后宮娘娘們的冷嘲,兄弟們的熱諷,皇阿瑪?shù)睦浯?,竟還能活到這么大,臉皮也真是夠厚的。 老年人望著那座墳,眼底蘊著一抹柔情,緩緩說道:“你并非不堪!只是你孤身一人生活在擷芳殿,阿瑪不能待你好……” “阿瑪!”白衫青年望向老年人,眼底的疑惑轉(zhuǎn)瞬即逝。 老年人欣慰地笑了,輕輕頷首,復(fù)又沉下臉來:“可是,你又確然不夠出眾。阿瑪不栽培、不倚重也并非全然無因?!?/br> 白衫青年站起身來,坐到老年人身邊,苦笑道:“在阿瑪眼中,我們兄弟幾個又有哪個是出眾的……” “是啊……”老年人目光中透露著些許迷惘,那是對后繼無人的擔(dān)憂,“本來,阿瑪是屬意你五哥的……” 白衫青年苦笑道:“可惜,天意不讓阿瑪遂愿,五哥英年早逝,阿瑪再找不到合適的人選?!?/br> 老年人狠狠瞪著白衫青年,抬起右手給了他一記爆栗。 那白衫青年卻不叫疼,兩片薄薄的嘴唇輕輕抿在一起,望著眼前的阿瑪,良久良久…… 老年人輕聲嘆息:“當(dāng)年,你額娘也是這副神情,說走就走……”他冷冷一哼,目光卻漸漸溫柔,“朕幾次南下,她避而不見,最后只留下這座墳?!?/br> “不止是這座墳!”另一個青年緩步上山,走得近了,方才見到他穿了件水綠色長衫,手中握著一支竹笛。老年人仔細瞧著他,濃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與自己確有幾分相似。老年人由白衫青年扶著站起身來,神色復(fù)雜,緩緩問道:“你是?” 綠衫青年低首淺笑,復(fù)又抬起頭來回道:“這墳里葬著的是我娘?!彼o緊盯著眼前的老年人,一老一青,兩張如此相似的臉……其實本不必他答,想也想得到,這樣的相貌,這樣的氣度,眼前的綠衫青年一定是那個被自己昭告天下得病早夭的十三阿哥。 綠衫青年一拱手,深深一揖。 老年人心中激動,忙問道:“你知道?” “知道什么?”綠衫青年又笑:“二十幾年,你幾次南巡,我偷偷瞧過。退而言之,即便今日是初見,我二人之間的關(guān)系,亦無需言明?!?/br> 老年人輕輕頷首,忍不住又問:“她,我是說你娘,你娘她不曾對你有絲毫隱瞞?” 綠衫青年緩緩搖頭,伸手入懷,掏出了個小小的粉色荷包,遞給老年人:“我娘說,這是滿族女子最寶貴的東西,叫我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交給你。” 老年人顫抖著雙手打開荷包,里面是一縷頭發(fā)……他用力握緊,一雙眉毛漸漸緊鎖,側(cè)過身緊緊盯著那座墳:“皇后,你私自剪發(fā),犯了忌諱!朕……”還能怎樣?東陵里,四時八節(jié)沒有祭享的是個空棺。自她跪在自己身前,求自己準她出宮那時起,什么名號地位,她早已不放在心上了。 綠衫青年走到白衫青年身邊,開口喚道:“哥?!彼麖澠鹩冶郏c白衫青年右手緊緊相握。須臾,他說:“娘等了你好多年……你終于來了,她卻不在了。” 白衫青年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二十年了,他一直以為,自己的額娘在弟弟早夭后,悲傷過度,早早去了。二十年來,他郁郁不得志,阿瑪從不曾在自己面前提起額娘,直到這一次南巡…… 老年人輕輕握住白衫青年左肩:“你額娘給朕生了三個子女,一個早早去了天上,一個自幼離開皇宮,朕身邊就只剩一個你,朕怕你若是知道你額娘尚在人世,也會離開?!?/br> 白衫青年苦澀一笑:“阿瑪,這二十年,兒子待在你身邊又能如何,聊勝于無?”他心里凄然,偌大的后宮,沒有額娘的孩子何其可憐。他既沒有額娘關(guān)愛,又得不到阿瑪青睞,二十五歲了,別的阿哥在他這個年紀早已封了貝勒貝子,出色一些的,譬如他五哥,已封了王??伤约耗兀苍S一生至死,也得不到一個封號。 只聽老年人又道:“對于你額娘,朕愛她,正因為愛她,她離開后更加恨她?!彼f得平靜,何其矛盾的一顆心,得不到、毀不了,就只剩報復(fù)……怠慢她的兒子,也許在他內(nèi)心深處還是希望有朝一日她會為自己的孩子抱不平,從而再回到宮里來??晌聪氲剑z毫不在乎這近乎幼稚的報復(fù),最終煎熬的卻是自己。良久良久,老年人緩緩開口:“在這個世上,只有你們的額娘膽敢質(zhì)疑朕的天下……朕……”他緩緩坐到那座墳旁邊:“朕不允許,絕不允許!” “自欺欺人!”綠衫青年哼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