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你好友？”

    曹霑冷冷一笑，道：“meimei，你我二人今日落到如斯田地，全賴此人！還不與我一同參見當(dāng)今圣上！”他口說如此，卻冷冷直視著乾隆，全無跪拜之意。

    乾隆并不介意，將手中折扇擱在桌上，看著李綺筠道：“你是李煦的孫女？”

    李綺筠不卑不亢回道：“民女的祖父正是當(dāng)年的蘇州織造李煦。”

    乾隆輕輕頷首，道：“你見到朕，不害怕嗎？”

    李綺筠眼瞼微垂，道：“這世上，除了霑哥哥之外，再沒什么能叫我牽掛的，我怕什么呢！”

    乾隆沉下臉，道：“不怕朕追究過往，殺了你嗎？”

    李綺筠輕輕搖著頭，回道：“死過一次的人，如何還會怕死。更何況，這世上，活在最后的人，往往是最為不幸的?！?/br>
    曹霑握住李綺筠的手，直視著乾隆，說道：“皇上，你要找的人是我，與我meimei并無干系。”

    乾隆站起身，走到那張長長的書案前，拿起攤在桌上的一本書，看了一陣，問道：“你這書中的元春，寫的是怡兒？”

    曹霑冷言道：“你不配提我大jiejie的名字！”

    “放肆！”乾隆道，“朕好歹是君，對你這書生不會一味忍讓。若非看在怡兒的份兒上，你以為你曹霑能如此安穩(wěn)地寫書嗎？”

    曹霑冷哼一聲，道：“如此說來，皇上還是個(gè)念舊之人？如此說來，我該感恩戴德了？”

    乾隆沉默良久，方才說道：“怡兒是吞金自盡的?！?/br>
    “什么？”曹霑與李綺筠二人異口同聲。

    只聽乾隆緩緩說道：“曹家自圣祖爺始便受盡榮寵，圣祖、世宗皆未虧待過你家。到了朕這兒，若非織造虧空，你叔父無力回天，加之轉(zhuǎn)移財(cái)產(chǎn)等幾大罪狀，朕不會下旨抄家?！?/br>
    曹霑直言問道：“這些與我大jiejie又有何干系？”

    乾隆道：“曹怡兒想著憑借一己之力力挽狂瀾。初時(shí)，朕確是因著她的關(guān)系，放過了曹家一馬?？墒?，畢竟事不過三……”

    曹霑眉頭緊鎖，他還記得家中長輩對大jiejie的殷殷期望。

    李綺筠呢喃道：“莫非，大jiejie是因?yàn)榫炔涣瞬芗叶探鸬?？?/br>
    只聽乾隆又道：“那時(shí)她已懷有身孕，朕盡力安撫，終是未能勸住。你幾次三番頂撞朕，若非念著你大jiejie與朕之間的情分……”他眼中閃過一絲冷，終究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幾次三番忍讓，已然快到極限。他是喜歡曹怡兒的，那個(gè)冰雪聰明、風(fēng)姿綽約的女孩兒。只可惜，她的人生太過短暫，而她短暫的一生，又都是為了她的家族而活……

    “吞金……吞金……”曹霑呢喃著，將頭埋在雙臂之間，說道，“大jiejie，是霑兒沒用，是霑兒沒用！”

    李綺筠握住他的雙手，安撫道：“哥哥，不是你的錯(cuò)！你生性即是如此……大jiejie樂得見你自在活著，不會勉強(qiáng)你去做不愿做的事?！?/br>
    曹霑雙眼泛紅，緊緊盯著李綺筠，說道：“曹家的擔(dān)子，她一個(gè)女人一力承擔(dān)，還要我何用?。縨eimei，我除了能拿起那支無用的筆……”他右手指著遠(yuǎn)處的書案，又道，“你告訴我，我還能做什么？”他仰起頭，苦澀一笑，道，“百無一用是書生，百無一用是書生！”

    “夠了！”乾隆喝道，“你不是桀驁不馴嗎？朕命你修書，迄今為止，你可曾改過一個(gè)字？文人那份傲骨，須臾便灰飛煙滅了？”他思忖片刻，問道，“曹霑，你可是覺得你jiejie的死與朕有關(guān)？”

    “無關(guān)嗎？”曹霑直視著乾隆，道，“曹家家敗與你無關(guān)？大jiejie入宮與你無關(guān)？我大jiejie的事，哪一件與你全無干系？”

    乾隆轉(zhuǎn)著手中的折扇，苦澀一笑，說道：“怡兒不止一次向朕推薦過你，想來，她多少希望你能擔(dān)些曹家的擔(dān)子。若是你愿意，朕可以下旨許你入朝為官?！?/br>
    “皇上抬舉雪芹了！”曹霑緊緊握住李綺筠的手，走到書案前，摸著摞在一旁的手稿，說道，“這一世，我做錯(cuò)的已然錯(cuò)了，即便我‘回頭’，大jiejie也再不能回來，我何必再走錯(cuò)一步……皇上，我只想和筠meimei一起完成這部書，祭奠我的過去，也寫給天下女兒。只求你放我一馬，放過這部書。”

    乾隆正色說道：“朕可以準(zhǔn)你完成這部書。可是，這部書能否傳世，以何面目傳世，朕不能由著你胡來?！?/br>
    曹霑凝眉望著乾隆，道：“皇上怕丑嗎？皇家事當(dāng)真如此見不得人？”

    乾隆右手重重拍在了桌子上，后又緊握成拳，道：“不要得寸進(jìn)尺，不要挑戰(zhàn)朕的耐心……朕許你完成這部書，已是最大讓步?！?/br>
    ☆、未來

    乾隆信守承諾，未動曹霑一根汗毛。他走后，曹霑與李綺筠二人在書案后坐了許久，沉默著……黃昏至，曹霑緩緩側(cè)過頭看著李綺筠，道：“我不忍心給大jiejie寫下如此結(jié)局?！?/br>
    李綺筠輕輕握住他的手，柔聲勸道：“你說過，這部書，寫給過去，祭奠過去。既為祭奠，不忍寫，也要寫。”

    曹霑一聲長嘆，抬首仰望，漸漸有淚自眼角落下。他說道：“我寫！”似是用盡了力氣，握住筆的右手不住顫抖，有墨滴到紙上，一滴又一滴……

    李綺筠再難看下去，站起身，背對曹霑，擦了擦眼角的淚，說道：“我……去燒飯了?！?/br>
    乾隆下了天平山后，心中郁郁。他與曹怡兒之間的點(diǎn)滴過往浮現(xiàn)在腦海，久久揮之不去，一口氣堵在心里，渾身不適。他翻身上馬，緩緩在路上走著，不知該去往何處。

    “四爺？”

    不知走了多久，乾隆隱隱聽到了程淮秀喚他的聲音。他調(diào)轉(zhuǎn)馬頭，果然見到來人。嘴角漾出一抹笑意，他說道：“淮秀，好巧！”

    “巧？”程淮秀嫣然一笑，說道，“再往前走，就是我爹的宅子了。我倒是要問一問，四爺來這兒，有何貴干？”

    乾隆心中尷尬，只是笑道：“閑來無事，信馬由韁?！?/br>
    程淮秀緩緩搖頭，催馬向前走著。

    乾隆催馬跟在她身側(cè)，說道：“幫主難道不是閑來無事？”

    程淮秀道：“我日前干了一票大的，近來確然不忙。”

    二人如此說著，行至那宅子門前，一同翻身下馬。只聽乾隆問道：“請我進(jìn)去坐坐？”

    程淮秀心中不無猶豫，可她終究是灑脫之人，伸出右手道：“請！”

    乾隆輕輕頷首，先她一步走進(jìn)那宅子。他仿似主人一般，雙手推開了寤言堂的門，撩袍入內(nèi)。

    程淮秀站在門口，搖頭淺笑，也走了進(jìn)去。

    他二人坐在八仙桌兩側(cè)，護(hù)院進(jìn)屋奉了茶。

    程淮秀又說了一聲請，先自飲下一口。

    乾隆側(cè)過頭看著程淮秀，心中的愁緒漸漸散開。他開口說道：“還好碰見了你?！?/br>
    程淮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