醍醐京彌有些意外，扯了扯嘴角，試圖給出微笑，然而并不成功。

在此之前，他沒想過這會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如果是被洗腦前的他，還能給出一個僵硬的表情，但現(xiàn)在的他，似乎連這個都做不到。

“抱歉?！彼D了頓：“我，笑不出來?！?/br>
“沒關(guān)系，”沖田總司早料到了，搖了搖頭，“你是奇點(diǎn)，是逆理。你可以具現(xiàn)神威，而神威與神恩一體兩面。你對世界懷有善意，但世界對你存在惡意，潛意識中，你無時無刻都在和這惡意對抗，你幾乎無法放下戒心。”

“這就是你的天性?！?/br>
醍醐京彌有聽沒有懂：“……什么？”

“沒關(guān)系，”沖田總司有點(diǎn)失望，想要把手松開，“沒關(guān)系……暫時忘了吧……”

然而醍醐京彌反握住了他的手。

雖然這個醍醐京彌比以往的他要沉默寡言多了，卻也是剝離了偽裝的、真正的他。又或者說，是他的另外一面。

“雖然搞不太懂，”他和沖田總司對視，“但我不想放開你的手?！?/br>
沖田總司抽動了一下手指，有點(diǎn)不舍得拿開。

“你就不怕我把你拐走，藏起來，讓誰也找不到嗎？”

“不怕。”

“如果我真的那樣做了呢？”

“那樣的話，你得同樣把自己藏起來才行，”醍醐京彌歪了歪頭，“一起的話，沒關(guān)系?！?/br>
“真的嗎？”

“嗯?！?/br>
“記住你的話，”沖田總司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然后吐出來，“因?yàn)槲視涀〉??！?/br>
“……好。”

第125章劫

半夏生館里,黑色中長發(fā)的青年正在給千也子拍照。千也子身著黑底紅蝶的和服,臉上化了妝,整個人看上去漂亮極了。

他就是這座照相館的老板,佐藤夏生。

同沖田總司和醍醐京彌一樣，十年的時光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任何痕跡。光憑這一點(diǎn),就可以看出他的與眾不同。

“啊,你們回來啦,”千也子笑著向他們打招呼,“醍醐先生，沖田先生！”

“嗯吶，”沖田總司也笑著回應(yīng)，“我們回來了?！?/br>
“你的心情似乎很好,”佐藤夏生從攝像機(jī)背后鉆出來,“發(fā)生了什么好事嗎？”

“是啊，”沖田總司點(diǎn)了點(diǎn)頭,“抓住了一個很重要的人?！?/br>
“哎——”千也子興奮地一只手捧住臉頰,歪過頭,“是誰？要結(jié)婚了嗎？有婚禮要舉辦嗎？”

“……為什么一猜就是結(jié)婚，”沖田總司臉上泛起一絲紅暈，“也可能是抓到了犯人啊。”

“哦，”千也子眨了眨眼睛，“那你有抓到犯人嗎？”

“……沒有?！?/br>
千也子歡快地下結(jié)論：“那就是結(jié)婚啦！”

“不是啦！”

“原來如此,”醍醐京彌若有所思,“一直在一起的話,和結(jié)婚也沒差啊。”

“哎，難道是醍醐先生和沖田先生約定了終生嗎？”

“嗯……好像差不多？”

沖田總司惱羞成怒：“京彌！”

“在？”

“不要隨便說出這種話啦！”

看著沖田總司漲紅的臉，醍醐京彌心中泛起一陣古怪的漣漪。

好像……還有什么人，曾經(jīng)對他露出過同樣的表情。

是誰？

就在此時，佐藤夏生輕笑出聲。

“是啊，”他被這對話取悅到了，一臉戲謔，“輕易發(fā)出承諾，又實(shí)現(xiàn)不了的話，可是會很傷人的。”

聞言，沖田總司臉色一沉。

千也子喃喃道：“……夏生？”

“一直在一起嗎，”佐藤夏生盯著醍醐京彌，眼睛瞇了起來，“一直以來，你是和誰在一起的呢？”

和誰？

話音落下，醍醐京彌就好像被什么東西刺到了一樣，一把捂住了后頸。然后，就似乎有什么東西從心臟的位置涌出來了。

一種難以描述的、莫大的威懾力流露出來——

半夏生館的構(gòu)成在這一刻動搖了。

佐藤夏生受到了沖擊，抬手擋住臉：“這就是……神威？”

千也子受到了沖擊，呆愣當(dāng)場，接著鮮活褪去，變得像人偶一樣，視線放空。

庭院中池塘里的水漫了出來，透明的水流四下蜿蜒。水面上升，沼澤一樣的景色像海市蜃樓一樣和周遭的建筑重疊、覆蓋。露出水面的淺色沙土上長滿了半夏，一枚枚葉片迎風(fēng)挺立，潔白如玉。

醍醐京彌仿佛發(fā)生了割裂，一半的靈魂留在身體里，一半的靈魂從高位俯瞰來處。

水邊白色的半夏rou眼可見地變紅了。

那是——

“好像上了妝一樣呢，”千也子眼神空洞，露出一個天真的笑容，聲音虛幻，“變紅了?！?/br>
——像血一樣。

無數(shù)模糊不清的聲音在腦海中回響，無數(shù)曖昧不明的面貌在腦海中掠過。

有誰？

就算記憶消失了，環(huán)境改變了，可依舊有什么在嘴邊呼之欲出……

沖田總司發(fā)出一聲嘆息。

“抱歉，”他伸出手，“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br>
時間在這一刻暫停下來，水草豐美的幻影抽離。隨著他的動作，醍醐京彌閉上雙眼。

“……別太過分了，”高位，神國側(cè)，山姥切國廣上前一步，試圖打破神國的邊界，“沖田總司?！?/br>
他是很容易心軟的刀劍付喪神，只稍微見識到了醍醐京彌的意志，就不打算再袖手旁觀。

然而，還沒等沖田總司回應(yīng)，大和守安定按住了山姥切國廣的肩膀：“山姥切，不要著急?！?/br>
加州清光亦站在大和守安定這一邊，而三日月宗近還在觀望，僅僅給出了一個若無其事的微笑。

“沒錯，”神國內(nèi)，安倍晴明抬起頭，嘴角含笑，只把態(tài)度傳遞出來，“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br>
沖田總司能聽到其他人的意思，但他就像什么也沒聽到一樣，自顧自地再次給醍醐京彌加重暗示。

“安倍晴明，”山姥切國廣皺起眉頭，“你這樣縱容沖田總司，就不擔(dān)心某一天，醍醐京彌受到刺激，記憶區(qū)發(fā)生‘地震’，引發(fā)性格破裂？”

“不會的，”安倍晴明用扇子遮住下巴，“他并不是那么脆弱的存在?！?/br>
“何況，”他頓了頓，“是他自己要我?guī)兔Γ喽嚓P(guān)照總司這個后進(jìn)小輩的嘛！”

“……可能毀掉自己的關(guān)照？”

安倍晴明頓了一下，答非所問：“如果用大唐，或者對你來說，大明，那邊的說法，人即使掙脫桎梏，成為神明，亦有三道劫數(shù)?！?/br>
“第一道劫是認(rèn)識到自身身為神明的強(qiáng)大。先天神明對這一點(diǎn)難以體會，但后天成神的人神身份地位發(fā)生巨大的變化，對力量的難以適應(yīng)會造成自我的迷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