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里掉落的沙土更多，很多抱著頭蹲在那里的鎮(zhèn)民就跟地道里散碎的石塊差不多了。

就在費伊認為那個人不會再回答時，忽然又聽到他的聲音：

“我們并不需要交換信任?！?/br>
費伊眼皮一跳，還沒琢磨出這句話所帶的古怪意味，又聽到那個人語速很快的說：“是命運帶來的危險讓我們待在這里，等到一切結(jié)束，遼闊的羅馬尼安荒原很難會讓我們再相遇。信任對兩個過路的旅人來說毫無意義?！?/br>
有道理，比如換一件衣服，哪怕迎面遇到，費伊估計自己都沒法認出對方。

他們沒有再交談，城鎮(zhèn)里傳來的慘叫聲逐漸消失。

那些被利箭與飛矛射傷無法逃跑的人，被全部殺死了，有些尸體正好丟在地道漏風(fēng)的地方，鮮血沿著縫隙緩緩?fù)聺B。

嗆人的血腥氣彌漫在地道里。

所有人都不敢出聲，也不敢動。

半獸人圍在井邊打水，它們多么糟糕的水都能喝得下來，哪怕是泥漿，同樣多么難吃的食物它們也能拿來填肚子。

它們踢翻了路邊來不及收起的攤子，開始搶奪匕首rou干之類的東西，立刻有頭領(lǐng)過來大聲喝止，因為他們說的是魔多黑暗語，費伊聽得清清楚楚。

一小包鹽在廝打中從縫隙中滾到地道里，正好落到費伊腳邊。

“嗯？”半獸人疑惑的彎下腰，趴在地上尋找那包鹽。

骯臟的手掌沾到了地上粘稠的血液，摸到了縫隙的邊緣，就在地道里所有人呼吸都要停止的時候，這個半獸人忽然嗥叫一聲，重重摔倒在地。

“把你的腦袋用在聽命令上！起來！！”又是一聲鞭子響。

半獸人抱著腦袋逃回了隊伍中。

除了這包鹽之外，也有一些細小的石子在半獸人走過的時候被踹進地道，每砸下來一顆，那空洞的回音都惹得眾人心狠狠一跳。

幸好外面戰(zhàn)車民的馬匹與車輪聲嘈雜，血腥氣又蓋住了藏在地道里的眾人氣味，才沒有引起懷疑。

就這樣鬧哄哄的持續(xù)了一段時間，篝火燃燒起來，還能聽到咕嘟咕嘟的煮湯聲，不過那氣味真不太好聞，費伊能肯定半獸人吃的是黑暗料理。

如果一個人沒吃相，最多發(fā)出呼哧呼嚕的聲響，換成一大群半獸人呢？

很好，那響聲連地道里都聽見了。

“就是現(xiàn)在，快走！”

還在走神的費伊被猛然一拽，他這才發(fā)現(xiàn)地道里蹲著不動的鎮(zhèn)民都小心翼翼的開始往前挪。

“你認識路？”費伊問自己的臨時同伴。

“跟著他們走，不會有錯。”

“……”好像是這么回事。

于是一群人彎著腰，匆匆順著地道向前摸索，途中難免會踩到地上石頭發(fā)出細微的聲音，不過半獸人吃得正高興，地道里有些大的縫隙甚至能看到它們丑陋的背脊與穿著盔甲的腿，總算一路有驚無險，來到了城鎮(zhèn)外圍的荒地上。

在這條地道里找方向并不難，因為所有通往地面的入口都是高處，而主通道比較低，最后出來的地方像一個洼地，但早已干涸。

在一千年前，大概這座城市很繁華，周圍應(yīng)該也有綠洲與植被，羅馬尼安荒原常年無雨，排水渠只有一個用處，就是傾倒污水，這條大半人高的地道，已經(jīng)足夠證明這里曾經(jīng)住著很多人。

鎮(zhèn)民爬出地道后，頭也不回，就趁著夜色四下逃開。

但是他們高興得太早了。

就算半獸人全部聚集在鎮(zhèn)上大吃大喝，但是再垃圾的軍隊也會留下哨崗。半獸人的坐騎是巨狼，總共三十多騎分布在荒原四周。它們?nèi)恳粍硬粍樱h看就像砂巖的一部分，當(dāng)發(fā)現(xiàn)異常動靜時，立刻催動坐騎猛撲下來。

“啊——”

一個倒霉的鎮(zhèn)民被巨狼撲中，他的慘叫聲回蕩在荒原上。

其他人逃得更快了，拼命尋找有沒有安全的石縫能讓他們鉆進去暫時躲避。

可是巨狼的鼻子十分敏銳，它們背上的半獸人露出猙獰笑容，掄起鐵矛就往石縫里捅去。在匆促中能找到足夠深石縫的人并沒有多少，有些人狠心將同伴推出去擋鐵矛，躲藏在尸體下算是僥幸逃過了性命。

費伊根本沒想到石縫這回事，事實上他連荒原求生的基本常識都沒有。

因為左腳的傷，他連跑得都跑不快，眼見一頭巨狼兇惡的從側(cè)面撲來，月光下那口銼刀一樣參差不齊的牙齒滿是鮮血，巨狼背上的半獸人眼珠泛綠，發(fā)出難聽的怪笑聲，高高掄起鋒利的鐵矛——

費伊俯身滾倒，避開了巨狼的這一撲，同時抄起之前從城鎮(zhèn)地攤上搶來的匕首狠狠捅進那條狼的右后腿。

巨狼痛得一聲嚎叫，竄跳起來。

半獸人準(zhǔn)備扎下去的鐵矛當(dāng)然也沒法繼續(xù)攻擊了，它被生生摔下了狼背。

費伊還沒從自己忽然冒出的戰(zhàn)斗能力中回神，那個穿著皮甲的半獸人已經(jīng)爬起來，憤怒的嘶吼一聲，再次掄起鐵矛。

“砰！”

費伊眼前只留下殘影，還有在夜空中噴飛的黑紅血液，那個半獸人的尸體像破麻袋一樣摔出去很遠。

是一頭發(fā)瘋的巨狼橫沖過來。

巨狼撞飛那個半獸人后，已經(jīng)跑出去很遠，狼背上還有一個人，頭巾裹得嚴嚴實實，亞麻布的袍子被風(fēng)吹得翻卷起來，在明亮月光下忽然回頭，那雙熟悉的黑色眼睛正看著費伊。

“危險?。　辟M伊正好看到一個半獸人狼騎迎面撲過去。

結(jié)果那個人一伸手，就奪過了鐵矛，直接將那個半獸人甩到了地上，兩匹巨狼同時踩踏過去，半獸人立刻沒命了。

他忽然將鐵矛對著費伊投擲過來，月光照得冰冷的鋒刃一片反光。

費伊心念一動，立刻踩著腳邊的一塊巖石跳起來。

“嗥！”短促的慘叫聲。

費伊落下來的時候，正好在一匹巨狼的背上，原來的半獸人騎兵已經(jīng)被鐵矛穿透胸口栽滾下去。

巨狼感覺到了變故，扭過脖子試圖撕咬。

“別動！”魔多黑暗語。

巨狼滴著涎水的血盆大口來不及合攏，狂竄的勢頭也遏制不住，前爪蹬地，生生剎出了四道深深爪痕。

費伊說出的話里帶有黑暗力量，如果是有腦子會思考的半獸人，不可能為一句話就停下，想控制狼就簡單得多。

不過這個命令很不對。

別動就是停下來，后果…

半獸人的慘叫聲，惹來了其他狼騎的注意，它們停止搜索其他鎮(zhèn)民，從四面八方奔來，還拿起號角開始嗚嗚的吹奏。

城鎮(zhèn)被驚動了，最外面沖出好幾列由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