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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看不見了。紀老爺子病得不輕。長期臥病的人身上多少有點頹喪的病人味道,無論多講究的人,總擺脫不了這感覺,然而紀老爺子卻是個意外。他蓋著毯子,坐在廊下曬太陽,旁邊的小幾上還擺著本書,茶杯里裊裊冒著霧氣。仍然是我記憶中堅毅面容,盡管瘦得脫了形,我隱約覺得他身上氣質(zhì)比以前平和許多,不知道是不是我錯覺,大概他真的看開了。“來了?”他笑著跟我們打招呼。“老爺子好?!蔽叶Y貌地問他:“我可以見一見瑞瑞嗎?”他一個動作,旁邊的管家就連忙湊過去。“去把小少爺帶過來吧。”他說。他的用詞出乎我意料。瑞瑞很快被帶過來了,看來吃了不少好東西,手上還捏著一個很精致的糖人,很開心的樣子,看見我,連忙跑了過來:“爸爸?!?/br>予舟一把把他撈了起來,他怕予舟,又不敢掙扎,只能朝我伸手,一直叫“爸爸爸爸?!?/br>老爺子安靜看著,評論道:“予舟的脾氣被我教壞了?!?/br>“你說我?”予舟冷冷看著他。其實看他和紀老爺子相處很有意思,至少我以前從未見他露出這種蠻不講理的晚輩姿態(tài)。“管家有事要你做決定,你跟他去轉(zhuǎn)轉(zhuǎn),讓我和林先生說話?!?/br>“你想得美?!庇柚酆敛华q豫拒絕:“林湛不吃你這套?!?/br>但我其實很吃這一套。“你先去吧?!蔽也幌朐诩o老爺子面前顯得過于親密,沒有碰他:“老爺子沒惡意,我沒事的。”“你信他?你忘了葉云薇了?!?/br>“說到這個,葉家最近又跟我告狀,說你……”“說我攔了他們的生意嗎?”予舟不以為然:“葉云薇生意不會做,告狀倒是一把好手。”紀老爺子也拿他沒什么辦法。“你別總是和他們過不去。”紀老爺子遲疑一下,還是當著我的面說了出來:“你爸想見你,你去吧?!?/br>這句話還是有點作用的。“林湛跟我一起去。”予舟還是固執(zhí)。“先生不見外人的?!惫芗疫m時補充:“上次葉先生過來,帶了葉小姐,他就沒見?!?/br>“你去吧?!蔽覜]辦法,輕聲告訴他:“我沒事的,老爺子不會把我怎么樣的?!?/br>予舟皺起眉頭,顯然對我的叛變十分不爽。“我十分鐘就回來,你別亂跑?!?/br>“好?!?/br>第五十五章交代其實紀予舟一走,紀老爺子的神色就冷下來是我意料之中的事。予舟在我面前不講道理,對外還是護短的,不然以前顏仲也不會只敢在他不在的時候挑釁我。不過紀老爺子這個神色,不像是等予舟走了就要收拾我,反而顯得疲憊起來。“林先生,你是第一次來這里吧?”“以前來過一次?!?/br>“今天天氣不錯,煩請你推我在院子里逛逛?!?/br>“您客氣了?!?/br>我把瑞瑞交給管家,瑞瑞有點想跟我們一起走,但是紀老爺子擺明了有話要說,連管家都沒讓跟過來。紀老爺子坐輪椅應該有段日子了,所以老宅到處都可以推著輪椅走。我剛推著他走到后院中,就聽見他問:“林先生是個畫家?”“不敢,隨便畫畫而已?!?/br>“國畫還是西方畫?”“工筆。”我回答:“也畫過幾幅西方畫?!?/br>“哦,畫過哪幾幅?”“列賓的。”紀老爺子怔了一下,繼而大笑起來,笑得咳嗽個不停。我推著他的輪椅,只能看見他頭頂?shù)陌装l(fā)在顫動,他的手按在扶手上,手背上有蒼老的青筋。他忽然抬起手來,朝后面做了個制止的手勢。我這才發(fā)現(xiàn)管家一直在我們后面遠遠地跟著,大概是見他忽然大笑,有點擔心,想要靠近過來。紀老爺子轉(zhuǎn)過臉來,看著我,他臉上的線條是下垂的,一雙眼睛卻仍然如鷹一樣敏銳。“予舟怕我害你,你又怕我打死予舟,真是和當年一模一樣?!?/br>伊凡是沙俄的沙皇,有名的殘暴,晚年時因為和自己的太子爭執(zhí),失手用笏杖打死太子。那幅油畫截取的就是太子垂死之際、伊凡抱住太子悔恨交加的畫面,沖擊力很大,即使后來我去學了國畫,仍然記了很多年。予舟身上的傷,我趁他睡覺后偷偷看過,傷在背上,應該是被藤棍還是什么抽的,以前讀書的時候,就聽說過他們這些人家有些長輩規(guī)矩很大,他們這一輩還好,他們父親那時候動不動就要罰跪,用藤條打,那種藤條比鐵還硬,抽下去皮開rou綻,兩三天下不了床。說是予舟他們父親那一輩被養(yǎng)廢了,其實是被打廢的,教育問題往大了說也是這樣,歷史上那些開疆擴土霸氣外露的皇帝,最后的太子基本都軟弱沒主見,不然早因為忤逆被打死了。予舟的身體素質(zhì)已經(jīng)算是極好了,背上的傷仍然半個月也沒愈合,現(xiàn)在摸起來還是凹凸不平的,要說紀老爺子當時沒有一瞬間想要打死他的念頭,我都不信。但紀老爺子自有他的說法。“林先生,予舟成年后,我再沒動過手,你知道我這次為什么這么生氣嗎?”“您說。”老爺子卻回過頭去。管家正遠遠跟在后面,抱著瑞瑞,瑞瑞審美向來和我不同,對衛(wèi)平這類沉默溫和的管家很有好感,在他懷里吃糖吃得很開心。“這孩子全名叫什么?”“叫林瑞?!?/br>“哦,姓林。”老爺子哂笑:“予舟想讓他姓紀?!?/br>我怔了一下。要真是這樣的話,以他們的觀念來看,真是打死了都不冤。瑞瑞是我收養(yǎng)的孩子,已經(jīng)姓了林,只有一種情況下,他需要改姓紀——紀予舟以后不會再有其他孩子,所以需要他來繼承紀家。紀家五代家業(yè),一朝拱手讓人。紀老爺子沒有當場打死他,實在是自制力驚人。紀老爺子這一代人,對血緣有多看重自不必說,況且他現(xiàn)在風燭殘年,隨時可能去見紀家先輩,按迷信的說法,是要對先人有個交代的。紀予舟在這時候做出這種決定,實在太挑戰(zhàn)他底線。“其實,”我頓了一下:“我倒覺得紀瑞這名字不太順口,還是叫林瑞吧?!?/br>紀老爺子大笑起來。“林湛,”老爺子眼神帶笑地審視我:“早該請你來做客的。”“早一點,我大概也不是現(xiàn)在這樣子了?!敝挥形抑雷约翰⒉皇窃诳吞祝骸拔疫@半年經(jīng)的事比過去十年都多?!?/br>“也是,以后不用做客人了?!崩蠣斪拥溃骸暗任易吡耍愫陀柚劬褪羌o家的主人了。”他云淡風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