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是如何與死神擦肩而過。若是今天風浪再大一點，或是那鳥的尸體砸到電子系統(tǒng)，又或是今天卓然和賀堯都不在這機上，他恐怕就真的要步她后塵了。

雙發(fā)失效，水中迫降，沒有人能保證自己活下來。

大概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之后尹琛也被救護車送到了醫(yī)院，醫(yī)生要對他進行全面檢查，但他卻掙脫了，只是抓著卓然叫他幫忙找賀堯。

卓然算是被他嚇怕了，也不敢忤逆，只好帶著他去問護士。

兩人在眼科的特護病房見到了賀堯。

賀堯臉上的血已經徹底清洗干凈了，但兩只眼皮上都有一些細細的傷疤，尤其是右眼上有一道傷看起來極深。醫(yī)生正在準備著器械，要對眼球進行全面檢查。

卓然幫忙問了才知道，那只眼睛的情況不容樂觀。鳥喙穿過眼皮直接傷到了晶狀體，不知道有沒有損傷到角膜，還需要繼續(xù)檢查。

尹琛聽到這兒，眼前一陣暈眩。

對于一個飛行員而言，傷到眼睛意味著什么……

“如果當時他帶著墨鏡還好點，起碼可以減少一些撞擊力，也不至于傷得這么深。”醫(yī)生說。

尹琛痛心萬分，賀堯向來都有戴眼鏡的習慣，要不是因為他當時叫賀堯來看河景，他就不會摘掉墨鏡。

卓然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該如何勸慰，只好繼續(xù)問醫(yī)生：“會影響視力嗎？可以治好嗎？”

這時候檢查結果出來了，醫(yī)生拿來數(shù)據(jù)看了一下，語氣輕快地說：“治好當然是沒問題的，如果做手術，視力可以完全恢復?！?/br>
“我不能做手術?！眲傋鐾隀z查的賀堯忽然說。

尹琛趕緊扶住了他。

醫(yī)生聽他這么一說，愣住了，“為什么？手術是最快的方法啊，而且恢復效果還好?！?/br>
“我的眼球不能開刀，會影響眼壓……”賀堯皺起眉。

尹琛低聲補充道：“他是飛行員?！?/br>
醫(yī)生聞言挑眉，“如果不做手術只用保守治療，我不能保證他能通過C字表，”頓了頓，他又補充道，“E字表能不能到5.0都很難說?！?/br>
病房里一片寂靜。

“真的不可能回到原來的視力嗎？”尹琛猶豫了許久，終于艱澀地開口。

“可能性微乎其微，”醫(yī)生嘆了口氣，看著男人灰白的臉色，他的眼中也帶了點同情，“做一個眼睛好的普通人也沒什么不好，要知道晶狀體手術在創(chuàng)后一天內做完效果最佳，拖得越久效果越差，你只有一個晚上的時間考慮?！?/br>
醫(yī)生說完，帶著護士和器械走了。

卓然嘆了口氣，看到手機里鄺明翰打來的十幾個未接，也迅速離開了。

整個病房只剩下了尹琛和賀堯兩個人。

賀堯穿著肥大的白色病號服，抱著膝縮在病床上，顯得既憔悴又無助。如今他雙眼受傷暫時不能目視，手腕上還綁了呼叫器，方便他在有需求時叫人來幫忙。短短一個中午就從呼風喚雨的機長變成了不能自理的傷患，令人無比心酸。

賀堯眉頭緊鎖，垂著頭用下巴抵著膝蓋，似乎還在回想著醫(yī)生的話，整個人都有些發(fā)怔。

尹琛看著這樣的賀堯，心痛至極，他坐到對方身邊，想要抱住那蜷縮的身體，但卻被賀堯猛地推開。

尹琛踉蹌地扶住了床頭柜，一臉泫然欲泣，“堯……”

賀堯聽到他撞到柜子上的悶響，似乎有些不忍，他的臉色變了又變，最終又恢復了剛才那種怔然又落寞的表情，說道：“尹琛……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br>
尹琛垂下睫毛，陰影遮著他疏朗的雙眼。

自己已經多久沒有被他這么連名帶姓的叫過了。

“好?！币≌f著，幫他抖開被子，蓋上他的膝蓋，又在床頭的塑料瓶里添好了溫水，“我就在外面，有事情就叫我?！?/br>
“你……”賀堯出聲叫住他，卻遲疑了很久才繼續(xù)說道，“別在外面，你走吧……”

“行，那我去附近買點東西，”尹琛從善如流的回答，他看得出來賀堯就是想把自己趕走，但他絕不會叫他如愿，“你有什么想吃的嗎？我給你買回來。”

“我什么也不想吃……”賀堯說著嘆了口氣，說道，“你……”

尹琛不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語氣堅定地說道：“我會回來，我一定會回來，你等我?！?/br>
賀堯閉著雙眼，頭轉向尹琛的方向，似乎是想看他。他張了張口，最終卻又閉嘴，直到尹琛快要放棄等待，才聽到他說了一個字：“好。”

尹琛自然是不敢叫賀堯一個人呆在這兒的，但是又怕他生氣，只好叫卓然從公司找了個助理來幫忙在門外看護，如果賀堯有任何異常就聯(lián)系他。

反正賀堯暫時也看不到……

尹琛自嘲地笑笑，他明明并不想承認賀堯暫時失明的現(xiàn)實，卻又不得不利用他的這一盲點來監(jiān)視他。

現(xiàn)在的賀堯實在太反常，反常的讓尹琛心驚。不過尹琛也承認，若他在突逢變故之后還能和往日一樣才是真的不正常，那尹琛恐怕連那個病房都不敢出了，絕對要每分每秒都盯著他。

誰能想到，不過短短幾分鐘，竟然天翻地覆。

尹琛無力地用手覆住雙眼，心中酸楚，在這種無邊無際的漆黑里，他怎么能好受？

助理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給尹琛發(fā)來消息，告知他賀堯的情況。男人自始至終都蜷縮在床上，幾個小時里甚至連姿勢都沒變過。

尹琛不敢在外多做逗留，在商場買了一些必需品和衣物，又順便在唐人街買了幾份可口的中餐后，就迅速返回醫(yī)院。

可人生地不熟的，尹琛緊趕慢趕，等到了醫(yī)院天色還是暗了。

他上了樓，拐進了眼科病房區(qū)，那個年輕助理并不在，顯然是耐不住饑餓先行吃飯去了?？諘绲淖呃妊由斓竭h處，整個病房區(qū)靜悄悄的。

尹琛推開門，病房里沒有點燈，走廊里冰冷的燈光透進來，立刻湮沒在了黑暗里。

床上的人影因為這熟悉的腳步聲動了動，卻沒有說話，只是沉默。

“為什么不開燈?！币∶髦鴫ι系拈_關，習慣性問道。

“開或不開，又有什么區(qū)別?！?/br>
尹琛開燈的動作停下了，他看著那個身影定了定神，抓著手提袋的手指不斷收緊，骨節(jié)發(fā)白，像是要把自己的拳頭捏爆。他看不到黑暗里賀堯的表情，他只知道，對方聲音里的苦澀簡直讓他窒息。

他寧愿他冷漠，寧愿他嚴肅，但他見不得賀堯落魄，見不得他在黑暗里獨自痛苦。

只要他還能恢復，不能一起飛行……又如何？

手里的東西噼里啪啦地全部扔到地上，尹琛不顧對方的推卻強行用全部力量狠狠地抱住賀堯，將吻密密地印在他的鬢邊，哀求道：“堯……我們做手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