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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叔說了起碼有十次,陸嘉洛懷疑他沒聽過放羊孩子的故事,連腦袋被巧克力醬糊住的小胖子,也不再相信他了。 不過,他們總算離開沒有樹蔭遮蔽的、眼睛可見熱氣升騰的礫石道,沿著森林小徑走,周圍是低矮的蕨類植物,叫不出名字的高大樹木,它們侵蝕著天空。 除了很怕突然從樹上掉下一只蜘蛛,還怕曬、怕蚊子,陸嘉洛穿著薄透的防曬衫,全黑的吊帶和高腰長褲,一雙橡膠短靴。 因為昨夜的雨,泥土還很濕,對比前頭的小胖子濺一腿泥,瞧她多有先見之明。 大叔叔說‘馬上就能到’的捷徑,就是橫穿這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 溪流上分布著大小不一的怪石,長年累月被打磨的光滑,生長著苔蘚。 大叔叔率先過到對岸,接過艾德聞逐一遞來的釣箱,朝他們喊著,“石頭很滑,你們小心點,Edwin,你回頭牽一下正勻!” 小胖子興沖沖的搶在她前面,年紀越小膽子越大,又有艾德聞拎著,幾步一躍就過去了。 陸嘉洛一直在后頭跟著,只是中間兩塊石頭的跨度有些大,她本能的猶豫著,然后看見伸到眼前的手。 她怕遲疑太久,會暴露什么,所以即刻握住了他。 他掌心的這一面,不像手背的皮膚細膩,骨頭偏硬、很直,手指估計要比她長一截,莫名有一種安全感。 當她跨上石頭的時候,艾德聞說著,“小心。” 離得太近,聲音就像鉆進耳朵里的小蟲子,癢癢的。 前面沒有危險的石塊,艾德聞很快松開她,轉身俯去抱起跟在他們后面的,游客一家的小男孩。 陸嘉洛回頭瞥見這一幕,沒停頓地往岸邊走,卻不自覺把一只手攥住了。 她幫大叔叔拖起釣箱,聽見身后游客夫妻在向他道謝。 夏天太熱,誰都想躲在家里吹空調打游戲,但又是學生的假期,被家長逼著出游的孩子不少。還好,釣魚場的游客不多。 他們租了四張折疊椅,在小溪上游扎營,她和艾德聞中間坐著小胖子,甩上魚竿,考驗耐心的時候到了。 大叔叔是做銷售的,賣游艇。他發(fā)愁的說著,現(xiàn)在游艇沒那么好賣了,語氣就像以前游艇很暢銷,家家戶戶有一艘。 他缺一個營銷思路,想聽聽年輕人有什么好主意,卻不等他們給出回答,獨自回憶起他和艾米的邂逅。原來,艾米是他被公司派去澳洲見到的客戶。 哪里是尋求他們的意見,就是想秀一下恩愛。 大叔叔說,“所以我想這樣打廣告……幸福游艇!” 陸嘉洛差點笑出聲,臉撇到一邊去,憋得很辛苦。 果然還是小胖子牛犢不怕虎,嫌棄的叫著,“土鱉南波灣!” 大叔叔納悶,“有這么土嗎?” 陸嘉洛實在忍不住就笑出來了。 下午三點鐘左右,太陽到了頭頂,坐著不動就一脖子熱汗,波光明凈的一池水,仿佛青樓姑娘揮著絲巾,來呀,來快活一下。 陸嘉洛脫下帽子扇著風,摸了摸胳膊,有點曬痛的感覺。 她的皮膚是白里透紅的那一種,別人軍訓曬成煤球,她是曬脫一層皮,即便好好養(yǎng)一段時間會變得更白,但過程是很痛苦的。 軍訓結束,一個個不舍得教官的哭天搶地,陸嘉洛也哭,因為臉、后頸、胳膊,哪兒都疼得要命。 不記得是第幾天,她正敷著面膜療傷,收到了艾德聞的微信。 如果沒有緊急情況,減掉逢年過節(jié)復制黏貼的祝福,他們可能十年不會用微信溝通一次。 他說:十分鐘,到你學校門口。 陸嘉洛戴著口罩、棒球帽,特務接頭一樣出來了。 只見到艾德聞一個人,而他挑著眉打量她這副打扮,然后遞給她一支澳洲出產的曬傷膏。 不管是不是艾米叫他來的,都是他送來的,陸嘉洛知道自己該說什么,裝不知道。 因為對他說聲‘對不起’,都比說聲‘謝謝’容易。 對不起還可以解讀成被迫,謝謝就只能是自愿的。 當時陸嘉洛語速很快的說,“我高考的時候你就在放假,我都軍訓完了你還放假,你究竟是放假還是被退學了?” 說完,她掉頭就跑,也不管艾德聞看著她的背影是什么表情。 大叔叔起身,哄小孩般說著,“我到下游去拍點照片,你們不要亂跑,等我回來看看誰釣的最多!” 小胖子問,“有獎品嗎?” “有……”他還沒想好有什么獎品。 小胖子兩只瞇縫小眼發(fā)光,“遙控直升機!” 他點頭,“遙控直升機。” 大叔叔前腳一走,陸嘉洛就放魚竿自由,扭身從背包里找東西。 小胖子瞧著她,“你不釣了?。俊?/br> “我又不喜歡遙控直升機。” 陸嘉洛找到防曬噴霧,往臉上使勁兒一頓噴。 小胖子好奇的問,“有用嗎?” 陸嘉洛閉著眼睛,一邊朝臉上扇著風,一邊說,“沒用,別浪費我的噴霧?!?/br> 小胖子斜著身體湊到她旁邊,“你給我噴噴試試。” 陸嘉洛舉起噴霧,沖他的胖臉嗞一下,就扣上蓋準備收起來。 小胖子不滿的喊著,“就一下?!” “男孩子就是要曬黑一點兒?!?/br> 小胖子顯然不怎么買賬,要搶她手里的噴霧。 陸嘉洛把噴霧拿遠遠的,轉移他注意力的說著,“你看艾德聞,都快比女生還白了……” 隔著還不到五米,艾德聞想不聽見都難,“你一天不針對我,渾身不舒服是嗎?” “我這是喜歡你的表現(xiàn),想引起你的注意啊?!彼秸f的理直氣壯,越像和他開玩笑。 艾德聞沒有什么表情,視線是平平的移開,留給她一個側臉。 陸嘉洛覺得這就是精神層面的翻白眼,于是蹲到小溪前面,手去沾水,對著他彈了一下,瞧他反射性地抬胳膊擋住。 小胖子有樣學樣,過來就捧起一把水潑向他。 好好的釣魚比賽,變成潑水大戰(zhàn),魚群全嚇跑了。 艾德聞被他們兩面圍攻,干脆躲到溪水里。陸嘉洛穿著橡膠鞋一點也不擔心進水,跑進去追他,重重踏著水花,防曬衫跑掉了都不知道。 他們在來來回回的兜圈,他還故意轉身逗她。 差一點點要抓住他的衣角,她鞋底一滑就要跪下去,艾德聞跨上前想扶她一把,沒料被她撲住,一起跌坐在小溪里。 陸嘉洛掌心壓著溪水間的小石子,撐著自己抬起頭,和他四目相對,他濕漉漉的頭發(fā),他的眼睛、呼吸、皮膚上的水跡。 她想起小時候被游泳教練扔下水,害怕、耳鳴、心跳加快。 可是,與他這樣的距離,不是第一次,上一次甚至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