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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兵了!”就像是一聲雞鳴,劃開了漫漫長夜,宋人們得了希望,紛紛登上城樓去看。只見城外黑壓壓的楚國軍隊漸漸松動,竟真的拔營而起,列隊而行了!“他們離開了!”“我們……我們得救了!”先是疑問,然后變作確認,陣陣歡呼,繼而哭聲四起。商丘的城樓上擠得水泄不通,也顧不上身邊的人是誰,宋人緊緊地擁抱,慶祝這劫后余生。等稍稍冷靜,再去看時,卻又發(fā)現(xiàn)了端倪:楚軍也不是全然的退兵,而是一分為二,一半的軍隊往南,沿著他們的來路而行,而還有一半?yún)s重整旗鼓,往北面去了。那不是……去往曹國的方向嗎?———————————————————————————————————————重耳這邊,已經(jīng)明擺著是幫助宋國了,也就不再打著為自己討伐曹衛(wèi)的旗號,干脆與秦君嬴任好會了師,一同南下,去救援商丘。行軍到了陶丘這個地方,只見天上陰云密布,不一會兒便暗了下來,不見天日。狐偃立在重耳的戰(zhàn)車上,為他擔任戎右,極目遠眺,忽然道:“那邊來人了!”重耳循聲而望,果然見地平線上升騰起塵土,而后人馬漸漸清晰,楚國的旗幟高高飛揚。他叫停自己的軍隊,那邊秦軍也停下,嬴任好駕車而來:“楚人怎么北上了?莫非商丘已經(jīng)被攻下了?”重耳道:“不清楚,且看看情況。”于是二軍止步不前,等著遠方楚軍也停了下來。兩邊隔著一段距離遙遙相望,楚軍那邊一輛戰(zhàn)車當前而出。重耳看清了面目,向嬴任好道:“那是楚人的令尹子玉。”他們也驅(qū)車并駕上前,于是三方的主帥在兩軍陣前正式會面。令尹子玉立在車上紋絲不動,只扯了扯嘴角:“公子重耳別來無恙啊?”重耳微笑道:“托貴國之福,如今也做了國君了?!?/br>令尹子玉道:“你倒還記得,我們大王對你有恩?!?/br>重耳道:“但宋國也待我不薄。何況我中原諸國,同氣連枝,重耳不敢不顧信義?!?/br>“信義?”令尹子玉哈哈大笑,“你們中原人自己打來打去地窩里斗,居然還在我們楚人面前談什么信義?”“放肆!”為嬴任好駕車的臣子怒道,“你不過區(qū)區(qū)一個南蠻臣子,見了兩位國君不下車行禮,還敢這樣出言不遜!”令尹子玉瞥了他一眼,看到車上的旗子:“秦人?你們又不姓姬,又不姓姜,淌這趟渾水做什么?”嬴任好沉聲道:“我大秦受周天子封賞,自當捍衛(wèi)中原領(lǐng)地?!?/br>令尹子玉哼笑:“得了吧,你們中原人就愛拿些虛名來說事,有用的時候義正辭嚴,沒用了又翻臉不認人。”他說話雖然句句刻薄,但又偏偏能扎到點上,因而更教人憋悶。嬴任好的臉色更沉下來:“我秦人沒受過楚人恩惠,你一個小人,若再胡說八道……”重耳忙出言止?。骸扒鼐?,你我為大事而來,莫要在口舌上糾纏?!闭f著面向令尹子玉,“敢問楚軍為何來此?商丘呢,是不是還在?”令尹子玉道:“還在?!比欢€未等重耳松一口氣,接著道,“待我打敗你們,回去再滅了它不遲!”重耳眉頭一皺。狐偃已經(jīng)大怒:“子玉!我們對你處處禮讓,你卻一再口出狂言……”卻見子玉手掌一翻,亮出一塊東西來:“哼,狂言?我令尹子玉,攜虎符而來,乃是奉楚王之命,要與秦晉一戰(zhàn)!”一時間,狂風大作,吹過兩陣之間。風力如刀,仿佛能割傷人的臉。嬴任好冷冷道:“要戰(zhàn)便戰(zhàn)?!毖援叄唏{車回轉(zhuǎn)。重耳閉了閉眼睛,自知戰(zhàn)爭已無法避免:“令尹子玉,何必讓千萬將士,因你的一時意氣而送命?”他的戰(zhàn)車剛剛掉頭,卻聽身后一句“且慢”,令尹子玉冷笑道:“晉君,你的記性是不是差了點?你忘了,當時答應(yīng)過我王什么了?”他一挑眉,玉白的面孔明艷銳利:“你說,謝謝我王恩賜,若能回國為君,他日兩軍交鋒……”重耳神色一凜,也記了起來:“他日兩軍交鋒,會于中原,重耳必攜晉軍,退避三舍?!?/br>“所以啊,”令尹子玉做了個手勢,“請吧。”重耳攥緊了拳頭。他那時許諾,也是真心所言,卻不曾料到,有朝一日,是自己面對著令尹子玉。國君向?qū)Ψ匠甲油吮埽@是何等的屈辱!更何況,嬴任好還同他站在一起!不退,那是不守信諾;只自己退了,留下秦軍,兵力分散,只怕難以抵擋楚軍;可若是一起退去……對面的子玉見他猶豫,哈哈大笑:“我早說,中原的信義,不過是嘴上說說……”“楚人子玉!”重耳咬牙,“我重耳答應(yīng)的,自會做到!”他當即下令退兵。仿佛感覺到,身后嬴任好的目光,將他的后心都燒灼出了一個洞來。————————————————————————————————————“一舍”為三十里,“三舍”便是九十里,重耳他們一退便退到了城濮這個地方,只見丘陵起伏,荒草蓊郁。重耳一路上都很警醒,就怕楚軍會跟在后面突襲。令尹子玉一番話,就逼得自己陣前退兵,晉軍士氣低落,若真的從后追殺,后果不堪設(shè)想。如此防備了一路,幸而沒有。到了這里,算算距離也差不多了。下面的人來報,已依照吩咐,退兵時打亂隊形,還丟下了好些東西,他點點頭:“希望那個子玉會因此放松警惕?!?/br>趙衰蹙眉道:“秦君那里……”重耳道:“只好等以后再賠罪了。眼下楚人說來就來,你們看該怎么辦好?”狐偃道:“氣盛有氣盛的打法,現(xiàn)在咱們士氣低落,那還是埋伏吧。”趙衰點頭道:“沒錯,正好將計就計,咱們已經(jīng)示弱,干脆再來個誘敵深入?!?/br>于是當機立斷,三人就著地圖商議定了。狐偃道:“對了,我還有個辦法,人在野外,會怕什么?”趙衰一怔:“什么?妖精鬼怪?”狐偃“嘖”了一聲:“你就是愛讀些亂七八糟的書,楚軍多少人,會怕妖精鬼怪?人在野外,當然怕猛獸啦!”他立刻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興奮道:“哼,這下,可要讓那個子玉好看!”趙衰聽著,正露出笑意,轉(zhuǎn)眼見到重耳臉上的神情,不覺一怔:“君上?”那一瞬間,他仿佛在重耳那看到了扭曲的憤怒和恨意。然而重耳回過了神,卻又跟尋常一般:“好,就照狐偃說的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