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上的一個臣子見他站著不動，便附耳過來，解釋這是夷吾繼任后堅(jiān)持要做的事——將申生墳?zāi)箯那诌w葬于此。

重耳聽了，面上只是不動聲色。

問題就在這里，夷吾知道大哥在宮中嗎？如果知道，大哥怎么會不阻止他去打那不義之戰(zhàn)呢？如果不知道，那大哥又是如何從奚齊手下死里逃生，最終回到宮中的呢？

這一切，大哥都沒有給自己答案。

他或許有他的理由，卻讓自己不得不去思量。

而與此同時，晉宮之中，卻有隱于黑暗的一支筆，鄭重寫下了“與民休息”四個字。

申生在認(rèn)真地為重耳這位新君謀劃未來，當(dāng)一位謀臣。

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但舉足輕重，但甘之如飴。不影響公室的血統(tǒng)純正，又能為自己的國家出一份力，這是他最大的心愿。

重耳即位的第一條命令就是減免賦稅，減輕徭役，使得晉國上下都松了口氣。

然后，恢復(fù)獻(xiàn)公（詭諸）時期與鄰國的邦交，依照約定向秦國進(jìn)獻(xiàn)土地和財物，甚至更為豐厚，一是為了報答恩情，二是為了彌補(bǔ)夷吾所犯下的過錯。也如重耳自己所許諾的那般，懷嬴成為名副其實(shí)的后宮之主，夫妻間舉案齊眉，和睦融洽。

沒有了內(nèi)憂外患的晉國開始政通人和，蒸蒸日上。

就這樣過了一年多，晉國國內(nèi)相安無事，外面卻傳來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王室兄弟相殘，周天子的弟弟王子帶造反，廢掉了自己的哥哥，自立為王。周天子姬鄭則出逃到了鄭國，發(fā)聲向全天下求助，打敗他的弟弟，助他奪回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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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耳拄著臉，手指在地圖上劃動：“這是幫還是不幫呢？”

狐偃道：“當(dāng)然要幫！周天子有難，不正是咱們應(yīng)該出手的時候？”

趙衰道：“君上是擔(dān)心我軍休養(yǎng)未足，不便出兵？”

狐偃道：“天下沒有必勝之戰(zhàn)，只有必戰(zhàn)之戰(zhàn)。軍隊(duì)或許有不足，但是周天子的話，咱們也可以聯(lián)合其他諸侯?！彼恢岗w衰道，“派他去出使，必定能成?！?/br>
趙衰苦笑道：“你可真看得起我?！?/br>
他轉(zhuǎn)向重耳，正色道：“若是君上吩咐，臣必然領(lǐng)命。只是，君上還記得嗎？咱們那時途徑鄭國，那個鄭君是怎么說咱們的？”

重耳看了他一眼：“他說：‘諸侯逃亡過鄭的公子不計其數(shù)，你們也不過是其中之一?！?/br>
趙衰道：“是了，此人貪婪好利，那時待咱們無禮就是覺得君上做不了國君，對他無益，現(xiàn)在跑到他的可是周天子，為什么他不起頭召集諸侯？”

狐偃想了想：“說明……此事很艱難？”

趙衰點(diǎn)點(diǎn)頭：“沒錯，不但艱難，還很蹊蹺呢。這個王子帶從小受寵，十年前就反過一次，同樣是鬧得天子無處容身，那時還是齊君出兵擺平的。按理說，天子應(yīng)該心存警惕了，結(jié)果呢？沒過多久就向齊國要人，硬是把這個弟弟毫發(fā)無傷地迎回了王室，錦衣玉食供到現(xiàn)在，再被反咬一口?！?/br>
狐偃訥訥道：“這……這算是兄弟情深不？”

重耳道：“誰知道？我與齊君乃是忘年之交，也聽他提起過此事，那回他去打王子帶，天子給他下了死命：不得傷對方性命。所以這鄭國國君也是知道不好辦，才裝傻不肯先出頭?！?/br>
“這……”狐偃這下真的沒話說了，“那咱們就這么算了？”

重耳尚未回答，趙衰耳朵一動，卻是寺人披有急事前來求見。

依照一般的規(guī)矩，君臣議事機(jī)密，絕不會中途放人進(jìn)來。但出乎他的意料，重耳不僅讓他進(jìn)了，還立刻接過了對方遞來的物件。

趙衰凝神看去，那是一卷素絲，上有墨色小字，中間還包裹著一樣?xùn)|西。

重耳展開來，露出了一個暖手的小爐。

趙衰心中起疑，卻見重耳看了那些字，沉默半晌，轉(zhuǎn)向二人道：“算了，狐偃去休整軍隊(duì)，趙衰，”他頓了頓，“就勞煩你跑一趟鄭國吧?！?/br>
趙衰抿了抿唇，行了禮：“臣……領(lǐng)命?！?/br>
直到二人出門，狐偃還是一頭霧水：“怎么回事？突然又改了主意？”

趙衰不說話，他便一直問：“前面不是說好了么，咱們不好管啊，天子與那王子帶兄弟情深……”

趙衰面露煩躁，低聲打斷了他：“可這邊，也是兄弟情深啊?！?/br>
狐偃呆立了一陣，才領(lǐng)悟過來：“是……那個人？”

重耳與他們患難與共，申生還活著的事后來也告訴了他們。狐偃與申生之前來往不多，只將他看作個失勢了的公子，留在宮中尋求庇佑，卻沒料到會重耳影響那么大，甚至還會左右國家大事。

他追上快步疾行的趙衰，想再問個明白，只見到趙衰的臉色并不好看。

“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彼牭节w衰自言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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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應(yīng)該是這樣?！敝囟瓜卵劬?，問眼前跪著的人，“我這還在商議，大哥那就有了消息，你給傳的話？”

寺人披跪拜行禮：“回君上，是的。”

重耳蹙眉：“你過去做什么？”

寺人披道：“君上吩咐，他的飲食奴才要親自送去。”

重耳道：“那也不用說這事??！”

寺人披道：“君上吩咐，不管他問什么，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重耳頓時沒話說了。

空空的暖爐被他攥在手中，這是以前他送給大哥的，刻著罕見的花紋，此次回來他主動提出，只要大哥有什么要求，只消送來這個暖爐，自己一概答應(yīng)。

人生那么長，自己難免有任性盲目的時候，或是大哥有什么不被理解的需求。

沒想到，第一次這么快就來了，而且用在了這里。

第39章知曉

討伐王子帶這事根本沒辦法打戰(zhàn)，重耳帶著上下二軍，還有諸侯的助力浩浩蕩蕩地殺過去，結(jié)果人家閉了門不出。

那是洛邑，周天子之都，自然不能揮師而入，況且周天子姬鄭果然又嚴(yán)令下來，絕不可傷了他弟弟。

眼看著在城外吹了幾日寒風(fēng)，鄭國派來應(yīng)付的雜兵又喋喋不休，擾亂軍心，重耳都覺得煩躁了起來。

而就在他快步徘徊了一個時辰后，城中終于傳來喜訊：混進(jìn)去的細(xì)作聯(lián)合了宮中的王后和朝中大臣，生擒了王子帶。

重耳略松了一口氣，跟在迫不及待的周天子后面進(jìn)入王宮，見他諸事不問，先問弟弟在哪，心里便很奇怪。

王城中的人卻好像早已司空見慣，傳令下去，很快王子帶便被押了上來。

他被五花大綁著，身上只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