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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很壞的人嗎……”戴明月轉頭看他,說:“我的手到現(xiàn)在還在疼?!?/br>沒人放煙火了。戴明月打著哈欠說:“趁現(xiàn)在還沒開始放炮仗睡了吧?!?/br>龔小亮點了點頭,他把戴明月扶進臥室,照料他睡下,他去浴室洗了個手,洗了把臉,拿上鑰匙出門了。第八章街上熱鬧極了,新的一年意味著新的開始,嚴寒完全無法阻擋人們對“新的開始”的憧憬,一大家子無論老少全都從家里出來了,冬日的蕭條被過年的歡鬧取而代之,沒有人不在笑,不在送出“新年快樂!大吉大利!”的祝福,沒有人不帶著真誠的,理所當然的神色接受著這樣的祝福。孩子們裹著羽絨服,露著小手——活像一只又一只小麻雀,在馬路上蹦來蹦去玩雪,大人們放炮仗,比著手機上的時間,比著手表在馬路上倒計時。十!九!年輕的男女手挽著手旁若無人地走在烏泱泱的人堆里。一!噼里啪啦,踏入新年的這一刻滿世界都放起了鞭炮,炮仗接二連三的升空,煙火也不甘示弱地加入這誓要用青煙抹亮夜幕的陣仗里。龔小亮無頭蒼蠅似的在路上走著,他的目的很明確,但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往哪里去。不知不覺,他來到了那面即將被拆除的街心公園涂鴉墻前。也有人在這兒放炮,就在涂鴉墻的正前方,幾個不大的孩子把一串鞭炮掛在那里的一棵枯樹的一根低垂的樹枝上,一個孩子劃亮火柴,點上了導線,那一群孩子都站到了近旁的路燈后面去,導線燒完,鞭炮噼噼啪啪亂炸,紅紙亂飛,到處都是嗆人的煙味,鞭炮轉眼就炸完了,孩子們跑回了那樹旁,他們還有鞭炮呢,又往那棵枯樹的那根樹枝上掛上了一串,這次他們不著急點火,而是先點了根煙,先前那點鞭炮的孩子叼著這根煙抽了一大口,接著,一個孩子拿出了手機,剩下的人就起哄,盯著手機屏幕手舞足蹈,那抽煙的孩子對著手機鏡頭一昂下巴,瞇縫了下眼睛,縮著脖子叼著煙用香煙點導線。那第一串鞭炮引起的煙霧完全散開了,龔小亮忽而看清楚了那墻上那些古怪扭曲的英文字母。它們拼成了一個英文單詞。suicide。伴隨著孩子們的瘋叫,第二串鞭炮也點上了,伴隨著漫天飛舞的紅紙屑,一陣煙霧張開大嘴把所有孩子都吃了進去。龔小亮裹緊衣服走開了。他懂那個單詞的意思。是啊,牡丹,一座靠能源興起的城市,如今能源挖掘殆盡,城市還能怎么活?除了在總見不到藍色的天空下,仿佛總也過不去的冬天里垂垂死去,牡丹還有什么辦法?生活在這樣的一座城市和自殺又有什么區(qū)別?而他,一個殺人犯,只因為犯案的時候年紀輕,就被認為還有改過的機會,但是他真的值得這樣一個機會嗎?殺人不就應該償命嗎?一個殺人兇手坐個十多年牢,就被法律原諒了,就能有一個新的開始了,那被他殺了的人呢?藍姍有什么天大的罪過嗎?她不過是欺騙了他的感情,他就要了她的命,她要如何在陰曹地府重新開始?況且,有前科的人真的能改過自新嗎?惡如果是寫在他的基因里,他得基因突變才有機會把“惡”徹頭徹尾地剔除。龔小亮已經(jīng)很久沒有產(chǎn)生這么多疑問了,但有一點,他很清楚,他從戴明月家出來就是要去尋死的。他想不出他還有什么理由活在這個世上了。他唯一牽掛的母親今年回了老家過年,說明她和親戚的關系緩和了不少,多好啊,母親的事看來是不用他太cao心了,反而他如果去死了,對母親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吧。這樣母親就再不用給戴明月下跪,給他道歉,對他滿懷愧疚了,一切都能到此為止了。新的一年就讓母親去擁有一個嶄新的開端吧!龔小亮穿過了一片居民區(qū),懷揣著心事,沒頭沒腦地又走了陣,忽地一抬頭,眼前一白,他看到了教堂的明燈。那座他曾經(jīng)拜訪過幾次,那王某某也去過的教堂就在前面了。龔小亮停下了腳步。教堂頂上的十字架和黑夜幾乎融為了一體,看不太清了,那門前的燈光照出門上一塊半圓形的彩色玻璃,光線雖明亮,但因為教堂里面沒開燈,玻璃的彩色并不明顯,玻璃顯得很厚重,沉甸甸的壓在教堂大門上。那玻璃上繪著的似乎是一個星月永恒的地方,或許是天堂吧。他死后會下地獄嗎?龔小亮不禁自問。那也不賴,他倒很渴望去地獄,下了地獄,見了閻王,他殺過人,肯定是要投去畜生道的,不像在人間,他殺了人,竟然還能為人。而天堂——龔小亮搓了搓手指,摸著自己的手,有人說只有愛過的人才能想象天堂的樣子,那他知道天堂大概是什么樣的了,也就是一個女人飄飄搖搖的白色裙擺,一個女人烏黑油亮的長發(fā),一個女人的歡笑聲,她歡樂,他也跟著歡樂,他的心為這個女人劇烈的跳動過,為愛情緊張地砰響過,他曾經(jīng)被甜蜜的念頭充滿了全身,他也算幸福過。他還有什么好遺憾的?龔小亮從教堂門前走開了。他還是沒想好要去哪里結束自己的生命。街心公園和教堂都不太合適,經(jīng)過十九中的鐵門時他停了下,但立即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死在母校門口未免敗壞學校名聲,好像他有什么冤屈需要學校來背負似的。他沒有冤屈,十年前的殺人案也沒有任何隱情,他不值得任何人的同情。他有罪,他該死,早在十年前就該死了。龔小亮打了自己一巴掌,低著頭從十九中門前走過了。他繼續(xù)走,繼續(xù)找,他還去了鐵軌邊,但是牡丹早就不是十年前的牡丹了,半夜里沒有運煤的火車會經(jīng)過了,鐵軌像兩條僵硬的長蟲,筆直地癱在礫石上,曬著它們發(fā)亮的甲殼。龔小亮走回了馬路上,他撞到了幾個滿身酒味的人,一個醉漢拉著他要揍他,他沒躲,還把臉湊了上去,那和醉漢同行的幾個人就勸:“算了算了,過年呢!”他們拉著醉漢走了。“過年”可真是件大事,什么事在“過年”面前都得退居次位,他要是死在過年的時候,想必也不會引起太多的關注吧。頂多在新聞上出現(xiàn)個兩秒,在別人的口水里多活個兩天,他也就真正地死去了。羅記者還會寫他嗎?羅記者現(xiàn)在在干什么呢?在寫新聞稿嗎,他又采訪了哪些犯罪分子?他們是不是也和他一樣壞到了骨子里,壞到了基因里,壞到怎么也控制不住作惡的念頭。他壓痛了戴明月骨折的手,他抓紅了他的手腕,他明知他喝醉了,還放任他自己去洗澡。是他害他手斷了,腿瘸了。路邊,高處,忽然有人呼喊:“新年快樂!”龔小亮的手抖了下。他也要祝大家新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