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不知為何突然想到了他第一次吸血時的感覺，那是一個年輕的女仆，她的血液濃稠而甜美，他迫不及待地吸取，他的父親在旁邊柔聲說著，“慢點兒，孩子。”

他教會他如何占有這世上一切可以占有的，這理所當(dāng)然，是造物的規(guī)則。

他推開棺材爬出來，杰拉爾德已經(jīng)起來了，雖然燈是關(guān)著的，可是埃爾弗可以從他偶爾翻動書頁的聲音聽出來。他走進(jìn)來，打開燈，大廳里霎時燈火通明，金發(fā)的男子抬頭看他，大約是準(zhǔn)備和他說了晚上好再出門。

埃爾弗又不受控制地想起杰拉爾德鮮血的味道，他有些驚訝過了那么久他還記得，那甚至包括當(dāng)時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他奮力的反抗，身體的熱度，和他的詛咒。

“晚上好?！彼f，在他對面坐下，杰拉爾德應(yīng)了一句，埃爾弗看了他一會兒，突然意識到自己其實從來沒有后悔過把他變成同類，這個青年給了他漫長生涯里絕少得到的愉快，他曾以為自己討厭他的憂郁和沉默，但其實根本不是。

他低低笑起來，杰拉爾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站起身，“那么，我先出門了，埃爾弗?！?/br>
“再見。”埃爾弗說，看著同伴走出房間，他叫住他，“杰拉爾德?！?/br>
后者回過頭，埃爾弗只是看著他笑，笑得幾乎有些無賴，“我突然意識到……”他停了一下，然后擺擺手，“沒什么，你走吧。我可能睡得有點過頭了，腦袋不清醒?！彼嗳嗝夹?，杰拉爾德古怪地看著他，然后又漠不關(guān)心地轉(zhuǎn)身離開。

他悠然地逛過半條街，接著他停下腳步，“埃爾達(dá)？”他說。

“晚上好，杰拉爾德?！卑栠_(dá)柔聲說，從身后的黑暗中步出來?！澳氵€好嗎？”

“謝謝，一切都好?！苯芾瓲柕抡f?！澳餐砩虾谩！?/br>
“我喜歡這樣的夜晚，好像一切罪過都被更大的罪吞沒，變得不存在了一樣?！卑栠_(dá)柔聲說。

“也許吧。”杰拉爾德不感興趣地回答。

“我希望能如此，”另一個人說，“我剛剛犯了個錯誤，唉，真希望它能隨夜色消逝?！?/br>
“是嗎?！?/br>
“他看上去很英俊，又很單純的樣子，我一時忍不住?！毕栠_(dá)嘆了口氣，“埃爾弗和你說過我的事對嗎？我猜他會同意我殺死他的，這樣長老會就不會找我麻煩了?！?/br>
“那可不太好?！苯芾瓲柕抡f。

“如果能有個機(jī)構(gòu)處理廢棄血族多好啊，”希爾達(dá)不切實際地呼吁，“至少可以避免我這種情況，同伴們互相折磨可是件不體面的事兒！你覺得呢，親愛的——”她過頭，似乎想去找她的同伴，可是身后空空如也，沒有一個人影。

“親愛的，你到哪里去了？”她問，向另一個方向走去，雖然有些懊惱可是沒有表現(xiàn)出來，她做了個輕柔的手勢示意杰拉爾德跟過來，后者禮貌地跟在身后。

“天哪，你在干嘛？”希爾達(dá)問，終于看到了她新伙伴的身影，他正專心地盯著一株庭園里的玫瑰，癡癡發(fā)傻。

“它看上去……真奇妙……”對方用敬畏的語氣說，他不大情愿地轉(zhuǎn)過頭，杰拉爾德挑了挑眉，那是個削著黑色短發(fā)的青年，五官挺拔，正是默文。

“杰拉爾德·奧爾弗先生？”他說，驚喜地張大眼睛，——剛變成血族時看一只甲蟲也會很驚喜，“您看上去有點不太一樣，我是說——”他直直盯著杰拉爾德的頭發(fā)，好像那里深藏著什么美妙的事物，幾乎有些想伸手去摸一摸，但教養(yǎng)還是讓他忍住了沒那么做?！斑@一切都很奇妙！”

希爾達(dá)做出一個“這一切真是個災(zāi)難”的表情，然后向杰拉爾德做了個手勢，“陪我散散步好嗎？”向默文露出一個微笑，“你可以繼續(xù)研究玫瑰?！?/br>
“我并不是非看玫瑰不可?！鼻嗄瓴惶吲d地說。

“我真想得個法子解決我目前過錯，并避免我繼續(xù)犯錯的機(jī)會?！毕栠_(dá)說，看著杰拉爾德，拉起黑發(fā)青年的衣袖，朝另一個血族做了個推銷員式的微笑，“他是個非常招人喜歡的年輕人，你會喜歡他的，如果不是我我現(xiàn)在有麻煩我也不想出讓，你知道，殺親是大罪過，我忍不住?！?/br>
默文不安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話中的意思。他再看看對面的金發(fā)青年，不知為何他對他有一種信任感。杰拉爾德則不動聲色地看著這一幕，他一點也不認(rèn)為希爾達(dá)會殺默文，至少五十年內(nèi)不敢，因為長老會在盯著她。

即使她會，那對他也構(gòu)不成任何威脅。他不會和埃爾弗以外的任何人或血族，發(fā)生任何聯(lián)系，他早已是個沉默者。

他看著默文的眼睛，他的視線這次全心全意地集中在自己鈕扣上，他的眼神像個小孩子般單純與好奇。

“也許吧?！苯芾瓲柕碌吐曊f，突然意識到，換一個同伴聽上去其實并不那么糟糕，他需要的無非也就是有一個人在身邊。他只是懶得去換。

“如果你會考慮的話，親愛的杰拉爾德，記得要向埃爾弗保密?！毕栠_(dá)把一根手指按在唇上，“那家伙從來只許自己甩人家，不許被人家甩掉的?！?/br>
杰拉爾德點點頭，向他們道了別，朝另一個方向走去。默文有些想跟上去，可還是留了下來，自從希爾達(dá)告訴他血族們總會搭伴兒之后，他就想，無論是這個美麗的女人還是友善的杰拉爾德，他都非常樂意。前面的人生是那么有趣。

杰拉爾德早早回到家中，發(fā)現(xiàn)忘了帶鑰匙，這倒是少見的事，他慢慢在門前的臺階坐下，夜色太美，他閉上眼睛，幾乎有些沉醉在里面了。

直到一個聲音打斷他的出神，“別告訴我你在這里睡著了？”

杰拉爾德張開眼，埃爾弗站在那里，看上去剛回來。“我忘記帶鑰匙了?！苯芾瓲柕抡f。

“真是少見?！卑柛セ卮?，把門打開，杰拉爾德站起身，拍拍泥土，跟著他走進(jìn)去。埃爾弗并沒有像以前習(xí)慣的一樣打開燈，他直接坐到沙發(fā)上，看上去有些疲憊。杰拉爾德關(guān)上門，坐在他對面，他并不太喜歡開燈，但突然沒了燈光還真有些不習(xí)慣。

“我們來聊天吧，杰拉爾德。”埃爾弗說。

“聊什么？”

“我也不知道，今天我回憶了一下以前的事，”埃爾弗說，“但是什么也想不起來了，我只記得我被初擁后好像沒經(jīng)歷什么痛苦和迷惑的時期，我的人生就像一場狂歡，也許我是個天生的吸血鬼，是罪惡的化身?！?/br>
“并不是。”杰拉爾德說。

“誰知道呢，中間倒有一段時間我不愿意吸血，不大記得為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