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傳聞中楚憑瀾的惡行質(zhì)問他，卻看到對方依舊只是一臉表演性的沉痛，目光空洞。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拍戲沒休息好，比起往日更顯憔悴。

感覺這樣下去不僅欺負(fù)不了楚憑瀾，自己演技還被導(dǎo)演質(zhì)疑，沈飛羽回憶著哥哥卷宗里楚憑瀾的資料，嘗試性地開口，“難道云先生的死和你沒關(guān)系嗎？”

楚憑瀾看著她的目光一凜。

沈飛羽開懷，這是戳中軟肋了，有戲，再接著道，“肯定就是你把他克死的吧，要不是你，他和湘夫人現(xiàn)在還是神仙眷侶?！?/br>
楚憑瀾盯著她，連鼻酸的感覺都沒有，他知道這是他最大的心病，明眼人都查得出來，他也的確因此感覺晦暗陰郁，可眼里干涸，像是失去了流淚的功能。

他不愛哭，也哭不出來，平時哭戲都是帶眼藥水，估計等會也得要一點了。

沈飛羽繼續(xù)挑釁著，不愧是沈御笙的meimei，挑釁句句戳中重點，循循善誘，平常人早被她言語凌虐得泣不成聲了。

可楚憑瀾就那么看著她，眼神反而漸漸空洞，他對這些早就麻木了，聽著聽著他反而走神了。

春雨綿綿，落在湖面上漣漪點點，空氣里帶著雨后的氣息，好像回到了云深死的那一天。

云深從世界上消失了，帶著對他的恨意，帶著那樣兇狠的眼神。云先生可是出了名的翩翩佳公子，可他每次回頭，都是那樣恨地看著他。

楚憑瀾心里的傷疤被揭開，血淋淋的新鮮傷口藕斷絲連，像是又看到父親目眥欲裂的表情，但他的心沒有反應(yīng)了。

不疼，更不會哭。

“……遲早有一天顧輕寒也會和他一樣的，你以為你能躲得過嗎？你怎么這么自私，聽我哥說是你主動接近顧輕寒的？你也太惡心了吧?！?/br>
“你這種人就不該被生下來啊?！?/br>
“唉，可憐顧輕寒，就這么……”

沈飛羽的話似利刺，終于刺破了楚憑瀾看著她那副空洞的眼神。

楚憑瀾看到那個倚在樹下的人，那人如霜雪，似蒼竹，反骨錚錚，永遠(yuǎn)不為誰低頭。

如果……光是想了個如果，楚憑瀾的身體便像是痛覺神經(jīng)瞬時恢復(fù)了一樣，鋪天蓋地的痛覺襲來，那雙桃花眼里盛滿悲傷。

像是天陰雨下，先是一滴淚無聲地緩緩滑落下來，接著是不停涌下來的淚水。

沈飛羽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說了一分鐘，終于戳中了點，開口念臺詞，聲音惹人憐愛，“哥哥，你，咳咳，不要……為我……為我……”

看著沈飛羽磕磕巴巴地念臺詞，強行演出一個病秧子，楚憑瀾一句哽咽都沒發(fā)出，神情木然，只是眼圈紅得嚇人，淚如雨下。

沈飛羽臺詞總是念完了，抬眼挑釁地看著他笑。

楚憑瀾余光努力去看樹下，卻滿眼模糊，看不清了，配合地道出臺詞——

“緋兒不必強留，為兄……去意已決?！?/br>
那聲音已經(jīng)完全啞得不成聲，像是垂死之人發(fā)出來的。

全場靜默，直到哭了的人中，有人忍不住偷偷哽咽出聲了，導(dǎo)演才回過神，喊了“卡”。

“很好——”導(dǎo)演拍掌，其他人才回過神來，炸鍋地開始議論。

就在大家哭成狗的時候，楚憑瀾面無表情站起來，接過小jiejie遞來的紙巾，擦干眼淚，走了。

“哎呀，小楚怎么走了，咋不講理呢，人飛羽剛幫了你呢，還跑?！笔鎸?dǎo)演看著他離場，楚憑瀾在劇組雖然人冷嘴毒，但是待人接物還是過得去的，這還是頭一回，讓舒導(dǎo)演以前的好印象都破碎，低嘆搖頭，“忒狼心狗肺了這孩子?！?/br>
“導(dǎo)演別氣啦，影帝嘛，脾氣大點正常，戲好就行?！?/br>
“啊，他那都什么時候的影帝了，去年他就兩部作品，低產(chǎn)得要命?！?/br>
“至少人去年也拿獎了不是?！?/br>
“話不能這么說。”

場上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起來，導(dǎo)演邊回看剛才的鏡頭邊叨叨，沈飛羽在一旁體貼地安慰。

沈葉琛在其中坐著，不動聲色地把全場情況盡收眼底，不時回應(yīng)身邊導(dǎo)演拋過來的話，眼神卻落在樹下心不在焉的顧輕寒身上，心里細(xì)細(xì)品味著楚憑瀾剛才的精彩表現(xiàn)。

本來他是來收拾自己六年前在長生殿捅出來的亂子的，以為會無聊，可是現(xiàn)在看來，這場戲有趣得很嘛。

拍攝到了中期，最近也是緊趕慢趕的，楚憑瀾這場過了，很快導(dǎo)演又組織拍了一場顧輕寒和沈飛羽的對手戲。

沈葉琛不緊不慢地摸著懷里的小白兔，離開了人群，讓人拿了椅子來，坐在顧輕寒剛才站著的位置上。

顧輕寒一場過了，效率一如他取人性命般迅捷，這會回到樹下拿臺本，冷淡地和沈葉琛點了點頭，算是客氣地打了招呼。

沈葉琛看著他沒事人般的動作，冷不丁地來了一句，“這個位置看得很清楚嘛，完全沒擋住小老虎?！?/br>
“所以你也用不著坐這了。”顧輕寒低頭拿臺本。

他和沈葉琛不熟，立場上更是敵對，對他所知僅限于檔案，唯一的交集是他那疏遠(yuǎn)的哥哥。盡管他不想也不會和沈葉琛打交道，也都聽說過沈葉琛對于楚憑瀾的言論。

沈葉琛有趣地看著，甜甜地笑，“現(xiàn)在不同了，突然發(fā)現(xiàn)小老虎還蠻順眼的?！?/br>
“哦，那你繼續(xù)?！鳖欇p寒夾著臺本，無情地轉(zhuǎn)身走遠(yuǎn)。

沈葉琛忽然動作靈活地站起來，笑得可愛依舊，只是那椅子隨著重力消失攔腰斷開。

要坐也要他有本事坐下去嗎？

他認(rèn)識的顧輕寒，可不像是會做這番舉動的人。

沈葉琛摸著懷里軟綿綿的小兔，回應(yīng)著導(dǎo)演的召喚，臉上笑容變得耐人尋味。

…

楚憑瀾一路神不守舍地回到金明池東邊的酒店，在走廊里跌跌撞撞地走著，直到無意看到一面鏡子，側(cè)頭看去，眉頭蹙起來。

真狼狽。

更糟的是他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腳步聲。

楚憑瀾的偶像包袱讓他這會一點不想遇到顧輕寒，于是加快腳步拐過走了，掏出門卡要開門進(jìn)房間。

顧輕寒卻沒有刻意拉開距離，不緊不慢地沿著楚憑瀾剛才走過的路走過去，像是不經(jīng)意經(jīng)過，只留下了一句——

“別趟這趟渾水?！?/br>
楚憑瀾聞言，難得沒去黏顧輕寒，刷了門卡想要進(jìn)門，結(jié)果還沒按下手柄便是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撐著門板歇了一會，才跌撞地開門，開冰箱，拿藥吃。

胸口的婆羅門印因為藥劑的刺激發(fā)燙，身體里的血液像是被溫水煮青蛙一樣沸騰加速，楚憑瀾在地上坐了一會，才緩緩恢復(fù)過來。

耳朵滿是血液過速的嗡嗡響，他自然也沒有余力注意，外面顧輕寒聽到他的動靜掉頭回來又走掉的響兒。

作者有話要說：

※3.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