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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良久,許凌云一笑置之。“陛下,你以后要怎么做?”許凌云道。李效說:“你期待孤怎么做,把江山還給你罷?!?/br>許凌云輕描淡寫地說了三個字:“我不要?!?/br>“你的朝堂,你的妻兒,你的爹娘……”李效緩緩說:“都是你的,你才是陛下?!?/br>許凌云莞爾不語,而后道:“我是許凌云,你是陛下。你既不殺我,就放我走吧,我以后不會出現在你的面前。你依舊當你的陛下,我當我的凌云?!?/br>李效說:“先生為什么要將你和我換過來,此事孤一日不想明白,就一日不能放你離去?!?/br>“為什么?”許凌云在剎那有點動容。李效搖了搖頭,瞇起眼看著許凌云,總覺得許凌云還有什么事正瞞著他,而那件事,則是解開一切的關鍵之處。李效深深吸了口氣起身,許凌云跟著過來,服侍他穿衣,君臣站在落地銅鏡前,李效又問:“你為何不要江山?”許凌云喃喃道:“我連自己都能給你,江山又算得上什么?”李效穿上武袍,注視許凌云片刻,而后道:“你的心意,孤都懂。孤不想你死,也是……不想辜負了這番心意?!?/br>“你坐在那位置上,是為的什么?”許凌云忽道。“孤曾對先生說過?!崩钚@了口氣,緩緩道:“待得東疆平定,現世安穩(wěn),孤就將擔子交給承青,唐思與亭海生會輔佐他。孤想離開京城,獨自走遍中原諸州,看一看祖先們以熱血守護過的這片國土?!?/br>“那就走吧。”許凌云道:“我等你,我們一起走?!?/br>李效沉默了,他忽然就發(fā)現許凌云俊朗的笑容中帶著幾分醉人的意味,仿佛是他追求畢生,咫尺可觸卻又求而不得的東西,他為他打開了龍央殿的那扇大門,而門外百花盛開。“我仍然留在江州。”許凌云說:“等你什么時候想走了,就自己過來?!?/br>李效道:“你不回京去?”許凌云搖了搖頭道:“我留在這守先人的牌位與祖屋。你要是什么時候不放心了,怕走漏風聲,派個人過來,殺了我就是,我一直都在這里?!?/br>說畢笑了笑,轉身離去。李效略側著頭,不認識般地打量許凌云,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當天,李效離開江州,鞏繁壬親自來送,喜公公卻不知去了何處。無人知道喜公公下落,李效只覺大有蹊蹺,或是那天在院外聽見了,為怕事保命,便逃了也未曾可知。李效忽然就萬念俱灰,該讓許凌云跟著上京去,自己留下來,守他的祖屋,他冤死的父母的牌位。然而仔細一想,帝位不是說換就換的,當朝林家已將女兒嫁入宮中當皇后,龍椅上換了個人,并不僅僅是李效下來,讓許凌云坐上去這么簡單,背后勢必會牽涉到一場腥風血雨的朝堂大變革。包括李承青,林婉等人,不定連太后都會受到牽連。半月后,李效無事一般回到京師,直至此時,他才朦朦朧朧有了點打算。偌大的皇宮忽然就顯得如此陌生,那些他小時候走過的地方,看慣了的山石擺設,亭臺樓閣,都隱約帶著點排斥感。就像一個心虛的客人,李效簡直一刻也不想再在此處呆下去了。京師的銅魚胡扛著木桿兒過來,小孩子們嘻嘻哈哈地圍作一處,挑選掛在木桿下的黃銅魚,許凌云遠遠地看著。殘陽遍地如血,長街杳闊,春時的花草香味混在一處,帶著傍晚時分淡淡的倦意,黃銅魚俱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張著嘴,魚目光潔,鱗尾還染了瓷色。李效回入皇宮,只覺內宮與往常有些不一樣了。巡邏的侍衛(wèi)換了一批生面孔,不少年輕太監(jiān)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先帝在位時的老人。李效警覺地蹙眉,站在御花園中,一名老太監(jiān)帶著數名侍衛(wèi)過來道:“太后請陛下回來了就到養(yǎng)心殿去一趟?!?/br>李效陰沉著臉,隨處所瞥,所有人看他的眼神仿佛都有些不對勁。邁入養(yǎng)心殿,殿門砰然緊閉。太后坐在殿中,一縷天光灑下,落在她的深褐色霞袍上,容顏蒼白而垂老,李效示意旁人退下,緩緩上前。“兒臣回來了。”“陛下想清楚了么。”太后聲音帶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李效仔細端詳這名帶了他二十四年的養(yǎng)母,她的法令紋顯得凜然不可冒犯,眼角瞇了起來,目中透出一股隱約的陰狠。“想清楚什么?”李效問道。太后一攏袍袖,起身道:“當然是對匈奴人,是和是戰(zhàn)?!?/br>李效上前一步,習慣著上去攙扶太后,手微微一伸,卻又不自覺地縮了回來。太后看了李效的手一眼。李效道:“兒臣……還未想好。”太后道:“還未想好?你到江州去不就是為的向扶峰先生請教這事么?”李效:“扶峰先生去了?!?/br>太后淡淡道:“聽說了?!?/br>李效不知為何,總覺得太后的聲音里帶著一股怨毒之色,不應當是這樣的。扶峰死了,太后怎么也不難過?難道她全知道了?“喜公公呢?”李效問。“我怎么知道?”太后馬上答道:“正要問陛下,鄭喜兒呢?人怎么也沒了?”李效道:“兒臣在……江州時,為扶峰先生辦完喪事,喜公公就不知去了何處……”太后一臉茫然,兩道柳葉眉微微擰了起來,老婦人抹成暗紅色的唇抿著,神態(tài)像極了許凌云。李效剎那不住發(fā)抖,忽然生出一股沖動,想拔劍刺穿她的胸膛。“那可就奇了?!碧笞匾紊?,長嘆一聲:“陛下不如派個人,去老骨頭家鄉(xiāng)查查,據說在青州……”李效緩緩點頭,低下的臉近乎扭曲而無法掩藏自己的神色。他看著太后戴著翡翠壽戒的手指頭,忽然又想到生辰紙上的手印。“母后若沒有其他的吩咐,兒臣就告退了。”李效道。“去罷?!碧筇执蛄藗€呵欠,李效的視線一直隨著她的手背跟到臉前。“這幾天有點乏?!碧笳f:“讓皇后最近都不用來了。”李效點了點頭,轉身推開養(yǎng)心殿的門。“陛下?!碧蠛鋈挥值?。“母后請說?!崩钚П硨μ?,注視著殿外花園。太后說:“為娘……忽然不太想呆在宮里了,為你李家忙活了大半輩子,如今你也能獨斷朝綱,為娘想再過些日子,回秦州娘家走走,順帶著就在秦州的別宮……住下來了?!?/br>李效道:“秦州是先帝避暑的好地方?!?/br>太后緩緩點頭,噯的一聲長嘆:“陛下?!?/br>李效沉默,太后最后還是沒說什么,入夜時李效離開了養(y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