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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謹(jǐn)?shù)仍陂T外,邁進殿內(nèi)。孫嫣若誠惶誠恐起來迎,李慶成反而不當(dāng)一回事,多半要奚落她一番再走人,然而孫嫣此刻不理不睬,李慶成就像碰上了個對手,小孩心性發(fā)作,在旁看了一會,決定說點什么。彼此心里都清楚,李慶成因為孫家斥巨資,又因?qū)O巖才過來探望他的妹子,也都清楚對方喜歡的并非自己。孫嫣埋頭繡花,頭也不抬道:“見過陛下。”李慶成親切道:“陛下見過你。”貌合神離間,李慶成開了口:“皇后也會繡花?”宮女們捧著西川的錦繡退下,孫嫣依舊埋頭在釘一個繁瑣的底紋。李慶成又道:“女紅之事,喚人來繡就行了,孫家富貴,連個繡娘也請不起么?”一名宮女道:“陛下有所不知,西川刺繡的女娘,再沒有一個及得上孫大小姐了?!?/br>李慶成:“……”孫嫣:“胡扯,讓你開口了?退下?!?/br>李慶成瞇起眼,打量孫嫣,孫嫣又取過一根線,捋順了邊紋。李慶成道:“皇后在繡什么?”孫嫣淡淡道:“繡陛下大婚時的袍服?!?/br>孫嫣玉指緩緩抽長了線,側(cè)頭與李慶成對視。“西川的少女,待字閨中,婚服俱是自己繡的?!睂O嫣心不在焉道:“嫁不出去,便在箱底壓一輩子罷了?!?/br>李慶成正要奚落孫嫣的話卻被她搶先說了,當(dāng)即好大沒趣。李慶成:“一國之后,竟是醉心于這玩意,堪當(dāng)天下表率?!?/br>孫嫣答:“一國之后,就不能有點自己的樂趣?”李慶成:“穿來繞去,有甚么樂子?”孫嫣:“這陛下可就不懂了,有人愛征戰(zhàn)天下,運籌江山的樂子。自然也有人愛這不盈方寸間,落針引線的樂子。歸根到底,不都是個打發(fā)時間的念想么?”李慶成一哂起身,宮女忙跪地恭送。“打發(fā)時間的念想……”李慶成背對殿里孫嫣,嘆了口氣,搖頭,轉(zhuǎn)身朝僻院里去。僻院還掌著燈,李慶成去看了一眼那兩名腿骨被打折的侍衛(wèi),黃謹(jǐn)討好鷹衛(wèi),下來后便馬上派太醫(yī)來接上,敷上藥臥床,想必也無事了。侍衛(wèi)們散在院里乘涼吃瓜果,洗澡的洗澡,發(fā)呆的發(fā)呆,見李慶成來了,一窩蜂地來迎,開始告御狀了。“陛下,孫巖那崽子……”“陛下,張將軍下的狠手……”“什么狠手!”李慶成伸腳就踹了那侍衛(wèi)一跟斗,怒道:“吃的什么?不捧點出來孝敬,光顧著罵了?!”是時侍衛(wèi)們才哈哈笑,自去捧了瓜果,斟上茶出來伺候。李慶成隨便吃了些,吩咐道:“以后別再跑延和殿去,一個個老大不小的,自己不去找媳婦,光瞅著朕的媳婦做什么?”“陛下什么時候大婚?”一鷹衛(wèi)道:“兄弟們也可討個賞?!?/br>簡直是無法無天,李慶成沒好氣道:“別再問這事啊?!?/br>“我們也想尋點旁的事做?!绷硪机椥l(wèi)道:“出不得宮,無所事事,能做什么?要么陛下帶咱們打匈奴去罷,東疆的事兒還沒平呢?!?/br>“是啊。”又有侍衛(wèi)附和道:“打獵也成,兒子們蹲鷹廄里,再不動都胖了。”李慶成道:“沒法的事,我就自己一個呢,批折子都忙不過來,還帶你們秋獵去?要去自己去?!?/br>那鷹衛(wèi)隊長是張慕親自挑的人,名喚鄭楚天,忙道:“陛下不如把弟兄們的出宮令給解了罷?”李慶成一想也是,總在宮內(nèi)悶著不行。“這么罷?!崩顟c成道:“楚天去尋唐鴻,讓他給你們一人制一個出入宮的腰牌,白日間出去,夜里閉宮門前便回來,話說在前頭,輪值排好,功課都得做足了,實在閑著才出去?!?/br>“出宮不許揮霍,不許給我……給朕惹麻煩,否則這腰牌可就收上來了。”眾侍衛(wèi)瞬間歡呼,李慶成忽又覺得不對,瞇起眼,瞥見一人興奮地在井欄邊蹦,當(dāng)即起身沖過去拍他的頭。“林栩,這么高興做甚?!”李慶成揪著那人后領(lǐng)將他拖過來,問:“有相好了的么?猴兒似的?!?/br>林栩忙笑著告饒,李慶成道:“別看哪家姑娘長得標(biāo)致就私自許了終身啊,查清楚家世,帶到宮里來,起碼得門當(dāng)戶對的,我給你們御筆點婚?!?/br>這一下更是群情聳動,李慶成一句話直將侍衛(wèi)們的榮寵抬到了頂,侍衛(wèi)們紛紛跪下謝恩。李慶成方拂袖道:“罷了,楚天你盯著點,別再給我添事。”說著要走。鄭楚天道:“再待會兒唄,弟兄們可有好幾個月沒和陛下說話了?!?/br>那一刻李慶成的表情似有點松動,不知想起了何事,總不能在僻院過夜,便淡淡道:“回去睡了,你們也早些歇下罷?!?/br>“弟兄們有家在京師外的,能回家不?”又有人興奮問道。“可以?!崩顟c成道:“輪值隨你們排,愿回去省親的就去,早些回來就行?!?/br>說畢不再言語,穿過御花園走了。那夜李慶成一直沒有吭聲,沒有看折子,也不看書,坐在龍央殿里,發(fā)呆發(fā)了一晚上。直到夜半,李慶成躺在床上,對著偌大一個空空蕩蕩的宮殿,心里頗不是滋味。這一夜忽然就勾起了他的不少回憶。孫嫣的家在西川,將延和殿布置得像她的閨房。鷹衛(wèi)們的家在僻院,一大群小伙子鬧哄哄的,也不嫌寂寞。他的家又在哪里?從前李謀在朝時,宮中一切如常,依稀有點家的感覺,大臣出入御書房,李慶成雖既惶又恐,每天午后硬著頭皮去給父皇考察功課,但仍覺得這是他應(yīng)該在的地方。從前自己住龍央殿時,方青余在一旁教他寫字,教他彈琴,吹笛子,張慕在殿外站著。即使離開京師,流落天涯,最艱難的那會仍有人陪著他,不管在哪落腳,都住在同個屋檐之下。現(xiàn)在自己回京,卻依稀覺得這不是他該呆的地方了,方青余與張慕都在京城置了宅子,還是他親自為他們選的,不會再像從前,整夜整夜地站在殿外守夜了。而遠(yuǎn)在皇宮另一隅的孫嫣,卻有種說不出的陌生。李慶成裹著被子,側(cè)躺于榻上,整夜沒有合眼,四更時忍不住長嘆一聲。“陛下睡不著?”黃謹(jǐn)?shù)穆曇粜⌒亩е?jǐn),于殿外傳來。李慶成道:“你說我拼死拼活,一路從楓關(guān)回來,圖的什么?”黃謹(jǐn)不敢接話。李慶成又道:“我怎么就覺得,半點也沒有回家的感覺呢?皇宮就剩個空殼子了,什么都不一樣了。”黃謹(jǐn)小聲道:“陛下也該成家了,成家后便有人盼著,念著?!?/br>李慶成苦笑道:“是么。”黃謹(jǐn)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