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座大小仙城的中原。

他要看看仙道目前如何，自然要去修道者最多的地方。

從東陵趕往中原，只要順著河流逆流一路向西就可以，擁有假身后季蒔可以修煉大地神訣，其中有縮地成寸，一步千里之術(shù)，赤腳站在大地之上，神力與大地溝通，一步可以邁出很遠。

季蒔目前的境界做不到將千里縮為一寸一步跨過，但一步走個三四里還是能做到的，若能有人在高山上望見他，就只能見到一黃衫男子赤腳慢悠悠一步一步走，似乎走得很慢，但眨眼間一座山就翻了過去。

這樣行走也是修行的一種，季蒔不急不慢練習(xí)著，兩三天便跨過了東陵的重重山。

這一日，他到了一座大集上。

這大集不是修仙中常見的修道者們用來以物易物相互交易的坊市，而是百姓們自發(fā)形成的集市。

滄瀾有大小仙城三十六座，每一座都各有精巧，用空間之道擴大面積，但能容納下的人數(shù)相比如渺渺眾生實在是太小了一些，又有各種限制不允許城外之人隨便進駐，所以沒有居住在仙城中的凡人還是很多的。

比如曾經(jīng)的大珉遺族，比如這個大集上正進行交易的凡人們。

這些凡人居住在東陵起伏的丘陵中，聚集為一個個村莊。

因為洪水緣故，這一片普遍貧瘠，對于修仙者來說沒有什么好東西，也很少來，所以這里的凡人一生都難得見一次修道者，最多偶爾聽聽傳說故事。

也因此，相比于仙城中被洗腦，相信神靈就是邪惡的凡人來說，東陵的凡人這種觀念并不牢固，只要施以恩惠，很容易被發(fā)展為季蒔的信徒。

季蒔暫時沒有這么做。

大張旗鼓的發(fā)展信徒是他進階陰神才會考慮的事情，那個時候他不可能繼續(xù)遮掩自己神道修士的身份，而且對香火的需求量更多。

但目前，他只是抱著輕松的心態(tài)漫步走進這大集之中，打算好好觀察一下滄瀾的民生百態(tài)。

大集之中賣各種東西的都有，季蒔停在一處攤子前，打量攤子上的貨物。

這個攤子上賣的東西是石雕，有古拙的大件和珍奇的玲瓏小件，季蒔粗略一看，就看到石雕上顯露出的點點靈性。

粗糙的原石經(jīng)過匠人的細細琢磨雕刻，被水洗凈后露出光滑漂亮的內(nèi)在，所產(chǎn)生的靈性。

這是匠人塑造的奇跡。

同時也是和土地相關(guān)的大道之一。

或許可以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季蒔想。

他在這攤子前站得有些久，埋首雕刻手中青巖的石匠抬起頭來，原本想要招呼客人一聲，見到季蒔卻不由發(fā)起呆來。

這位俊美的公子非富即貴……不像是會出現(xiàn)在這個地方的人。

東陵貧瘠，東陵大集也無趣得很，有錢人更喜歡去中原的仙城，千里迢迢一次回來，也有對外的談資，紛紛看不起東陵大集，石匠很久沒有在大集中見到像這位客人一樣的人了。

而且……為什么這個客人不穿鞋子？

石匠目光隱晦地從季蒔的赤足上掠過，沒有說什么，而是放下刻刀和石頭，拍拍手上的灰米分，站起來想要招呼季蒔一聲，還沒有說話，突然聽到遠處鑼鼓聲天。

季蒔也聽到了，他轉(zhuǎn)過頭遠望去，見到遠處一隊穿著白衣的人行來。

☆、第二十章

是出殯的隊伍。

一行人有男有女，披麻戴孝，四個穿著短褂的大漢抬著黑漆棺材，兩個少女一邊走一邊從竹籃中灑出紙錢，一個有些瘦弱的男子雙眼通紅抱著靈位，跌跌蹌蹌走在最前面。

白綢亂舞，紙錢漫天。

這一行人是從大集正中央的道路走過來的，絲毫不擔(dān)心別人會不會覺得晦氣，兩個武丁拿著棍子開道，臨街的攤位上不少攤主被他們趕走了客人耽誤了生意，這些攤主雖然生氣，卻閉口不言，好似懼怕這一行人。

“嘶……”石匠感嘆一聲，“……竟然是真的，織娘如今年歲才雙十，竟然就去了，哎?！?/br>
攤子前的季蒔收回目光，饒有興致問道：“織娘是誰？”

“就是今日出殯的李家少夫人李湯氏啊，幾年前她嫁人的時候都說這是一個好福氣的姑娘，如今這才幾年，無病無災(zāi)，好端端竟然去世了，”石匠感嘆完，突然想起他放下刻刀是為何，連忙道，“客人，你看上了哪個物件？或者這些看不上也沒有關(guān)系，只要客人您說出個樣子來，我就能給您雕得像模像樣?！?/br>
“你忙吧，我先看看?！奔旧P道，就這樣直接蹲在攤子前，手拿起一個青竹盆栽模樣的石雕，目光卻不住瞥向那一對向著這邊走來的出殯隊伍。

“啊喲客人，”石匠招呼他，“您到我攤子里面來吧，待會兒李家的隊伍過來，沖撞到就不好啦。”

季蒔從善如流和石匠蹲在一起。

出殯的隊伍經(jīng)過石雕攤子，面容是個愁苦大叔的石匠手上雕刻青巖，嘴上也八卦個不停。

“說起這織娘啊，在大集周圍，甚至整個東陵都是很有名氣的姑娘，她手靈巧，無論是麻布棉布還是絲綢都能紡得極好，繡工在我們這地界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當(dāng)年她沒有出嫁的時候，來往求取的人把她婆家的門都踩破了，不過后來她還是嫁給了青梅竹馬的李家少爺。”

“她手藝真的這么好？”

“那還用說，李家原本就是開布莊的，自從織娘嫁去以后，李家布莊就蒸蒸日上，還開始賣一種紅綢，一個月只有一匹，據(jù)說是織娘親手紡出來的，每個月月初來搶這紅綢的商人有從中原仙城專門過來的呢?！?/br>
“哦？”季蒔挑起眉，“真的？”

“客人你是大地方來的人，可能看不上眼，不過當(dāng)初織娘出嫁時我也去看了，嫁衣那個紅喲，真沒有想到能把綢子染得這么紅的，我女兒出嫁的時候也能給她做一身這么紅的嫁衣就好，可是石匠我攢不下錢?！?/br>
“那紅綢要幾錢？”

“幾錢？客人你說笑了，上個月李家布莊競拍，最后的得主可是出了一金呢。”

一兩銀子夠普通人家生活一年了，若能賣上一金，那紅綢大概是真的不錯。

他看著也確實不錯。

季蒔目光掃過那一行遠去的素白中唯一一個鮮紅的影子，默默想。

至少這顏色確實很鮮艷。

收回目光，季蒔站起來。

“老板，就把你手里雕的賣給我吧？”

“哎，這個……”石匠遲疑，“……還沒有雕完呢。”

“不要緊，”季蒔道，“老板你慢慢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