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稱心的面子上，惠泉一貫待喬玉不錯，也愛同他攀關(guān)系，希望能在稱心面前多美言幾句，往?？倫塾霉右T喬玉，喬玉也總禁不住誘惑。

可今日不同，喬玉低著頭，勉強一笑，“最近好久都沒見過長樂，我來找他玩的?！?/br>
惠泉聽出他話里的問題，卻面色不變，權(quán)當不知，“長樂正在灶上忙著，不過你們倆難得見面，想必劉掌事也會放行。”

即使現(xiàn)下稱心不在宮中，人人都不愿意輕易得罪了他，連帶著喬玉的身份地位都水漲船高了。

長樂正忙著，被一個小太監(jiān)叫了出去，一眼就瞧見了許久不見的喬玉，卻見他垂頭喪氣，半點精神都沒有，問道：“這是怎么了，生病了嗎？”

喬玉搖了搖頭，他抬起眼，仰望著愛自己稍高的長樂，知道他是真心相待，也不愿意欺騙他，低聲道：“不是我，是，是大皇子，他昨日生了重病，燒的厲害，我害怕……想為他求個太醫(yī)?！?/br>
長樂一聽，倒吸了口涼氣，指著喬玉罵道：“你不要命了，太清宮大皇子的事宮中除了陛下，誰要是管了，就是掉腦袋的事，不如報到上頭，等陛下的批復(fù)?！?/br>
喬玉的眼里濕漉漉的，已盛滿了淚水，他咬著牙道：“等不到那時候，誰都知道，那些人根本不會往上報。”

他的話一頓，低低地哀求長樂，“我不敢求你幫忙，還要連累了你，你就給我指條路，無論什么路都行，怎么才能找太醫(yī)開副藥，剩下來我自己去辦?！?/br>
長樂凝視了他許久，最后問：“值得嗎？為了廢太子?！?/br>
喬玉一笑，語調(diào)活潑又天真，“值得啊，他的命就是我的，他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第54章求藥

樹影蔥蘢,斑駁的影子將兩人籠罩了起來。

長樂吃了一驚，他向前走了兩步，狠狠拍了一下喬玉的幞頭，“好好的說什么死呀活的，都說這宮里主子的命貴,咱們命賤,你自己還不把自己當回事嗎？”

喬玉知道他是為自己好，方才那是他的心里話，并不是為了用自己威脅長樂，他搖了搖頭,“我心里是很把自己當一回事，所以不愿意吃苦，不愿意受罪,都是你們照顧我，待我好。可他不同的，我和他的命是連在一塊的,同生同死?！?/br>
長樂頗為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喬玉一眼，并不相信主子奴才之間有什么深情厚誼。

他年幼曾被分去過一個后妃宮中，那個貴人不得寵，只被臨幸了一兩回，元德帝就忘得干凈,再沒找過她。大約是因為長久的寂寞,還有不得寵而被典給署的太監(jiān)欺辱，那個貴人恨毒了太監(jiān),經(jīng)常要一些小太監(jiān)回去剝了衣服打罵。長樂有次被打得狠了，掉了幾顆牙，在床上爬不下來，快要活不下去了。是安平硬生生在劉掌事那里跪了幾天，說盡了好話，才把長樂從那里要去了御膳房。

這人與人之間，奴才與主子之間命都不同，便不用再妄談其他的了。

喬玉仰頭望著他，含含糊糊地道：“就算你不相信我和他，那你和安平，他要是病了傷了，長樂，你愿意就那么等著嗎？”

他不愿意。長樂總是告誡喬玉，告誡安平，宮里沒有真感情，誰都別信?？扇粽嫔婕暗搅税财?，長樂寧愿把事情攬到自己身上，替他去死。

長樂的嘴唇輕輕顫了顫，不再說話了。

一陣長久的沉默過后，他嘆了口氣，“你倒是伶牙利嘴，我說不過你，不過話先說在前頭，給你指條路，出了這門，我就當沒說過這話，誰來我也不認，有事你自己扛，要死，也是你自個兒死，和我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

喬玉深吸了幾口氣，用力點了點頭。

宮里的規(guī)矩，得了病的太監(jiān)宮女一律要送入去佳南西庫靜養(yǎng)。那一處說是給奴才們養(yǎng)病的，其實只有幾個略同醫(yī)書的醫(yī)女，也無什么藥材，全靠自己熬著，越熬越壞，進去了多半就出不來了。不過有些奴才得寵些，或是積攢下來了銀錢，就會將自己的病瞞下來，偷偷去找太醫(yī)看病。那些太醫(yī)雖說瞧不起他們，可送上門的銀錢，也沒有推出去的道理，多半就半推半就的收了。

其中有一個叫荀樂的荀太醫(yī)最為見錢眼開，只要拿得出足夠的銀子，什么人都敢治，什么都不怕。不過他的身份有些不同，醫(yī)術(shù)高超，是三朝的老太醫(yī)了，前些年隨軍出征，一路吊著元德帝的命回了京城，救了元德帝。后來年紀漸大，精力不濟，元德帝本想放他回鄉(xiāng)榮養(yǎng)，他不愿意，跪著求元德帝給他個老死宮中的恩典。

大約有這層關(guān)系在里頭，元德帝讓人對他做的那些事不過睜只眼閉只眼，不太追究。

長樂說好了不管喬玉，到底還是不忍心，拿了從前的一套舊衣裳，又用樹枝畫了太醫(yī)院地圖和各個太醫(yī)坐鎮(zhèn)桌子的方位，叫他記住，才送喬玉出了門。

喬玉不怎么記得路，只好用爐灶里扒出來的炭灰在自己的里衣上畫了地圖，小心翼翼地掀著那一處衣服，怕不留神碰到了，地圖就模糊認不清了。

事從緊急，他不打算等飯菜，就在袖子里裝了四個饅頭，其中一個里頭塞滿了rou，聞起來很香，那是要拿給景硯吃的。御膳房里太醫(yī)院有些遠，喬玉還得躲著巡守的侍衛(wèi)，千難萬險才到了太醫(yī)院。

太醫(yī)平常大多住在宮中，只有輪流休沐的時候可以回自己的住宅。荀太醫(yī)的屋子在最里面，與前頭的院子隔了一條小河，還種了排垂柳，很是隱蔽，尋常人瞧不見里頭的動靜。

喬玉偷偷摸摸地溜了進去，荀太醫(yī)正在用午膳，似乎背后都長了眼睛，他才躡手躡腳地地踏進去一步，就聽得那個枯瘦的老頭道：“你這是來偷東西的，還是來瞧病的？”

喬玉慫了。

荀樂轉(zhuǎn)過頭，他的年紀很大了，胡子很長，幾乎遮住了大半邊臉，整個人瘦的像棵老松，目光平靜無波。

他狀似漫不經(jīng)心地打量了喬玉一眼，又扭頭回去，嘟囔了聲，“你這沒病沒災(zāi)的來我這，難道真的是要偷東西？就是手腳也太笨了些?！?/br>
喬玉抿了抿唇，走到了荀太醫(yī)的面前，猶豫了片刻，還是跪了下來，一字一句懇切地求道：“我想求您救一個人。”

長樂告訴喬玉，荀太醫(yī)是個古怪的老頭，他無妻無子，無親無友，孤身一人，平生最好斂財，可平時卻對自己苛待得很，幾身換洗衣服打滿了補丁，連缺了個角的木頭頭冠都一連戴了好些年舍不得換。除此之外還有一點，就是他一定要知道他是為誰看的病。

荀太醫(yī)隨意地瞥了他一眼，并不叫他起來，道：“說吧，救誰。”

喬玉當了太監(jiān)這么久，因為有稱心護著，也沒　　受過多少欺辱，到現(xiàn)在還沒怎么求過人，還當是自己從前在家里的時候，一年只有除夕